小钟老师乡村历险记 第11章

作者:再三斯 标签: 近水楼台 种田 强强 近代现代

  四瓶汽水四瓶啤酒整齐的摆在柜台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散着冰凉的白气。

  钟意秋看着有些期待,这么多瓶,等下可以让肖鸣夜多教他几次怎两个瓶子一碰就开瓶盖的绝技。

  他怕不好拿,找财老头去拿塑料袋提着走。

  刚转了身,只听见身后“砰—砰—砰”几声,回头一看,六子拿起瓶器全给开了!

  还一幅嫌弃的样子说:“大姑娘才要塑料袋呢,就这几瓶两手一提不就回去了嘛!”

  回去的路上,六子左边胳膊夹着四瓶汽水,右边胳膊夹着四瓶啤酒,冰的整个膀子都是僵硬的,跟在钟意秋屁股后面喋喋不休,“秋儿!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回到饭桌上给大家分了,肖鸣夜看瓶盖全开了,再看钟意秋一脸的郁闷,明白是咋回事了。

  钟意秋一口干了半瓶冰汽水,才压下心里燃烧的怒火。

  肖鸣夜看他那样子觉得挺好玩,凑近了低声安慰,“明天我请你喝,一定教会你。”

  结果,第二天还是没机会学。

  早上刚到办公室,郑校长就招呼大家开会。

  他喝了几口热茶,砸砸嘴,又扶了扶眼镜,完成了他的标准动作后,正襟危坐的说:“情况呢,大家都知道,每年都有这么一次,各个班主任把报名的情况说一下。”

  钟意秋转着笔,没听明白,什么报名情况?

  听了两个老师汇报后才反应过了,说的是每个年级的辍学情况。

  德营大队就只有这9个村,也只有这一个小学,每个村的人相互之间基本都认识,哪家孩子多大了、哪家孩子该上学了、哪个孩子该升几年级了,随便一问就清楚了。

  班主任们汇报完,二年级是最少的,从一年级升上来的,只有两个学生没来报名,六年级最多,有八个,其他几个年级都是三四个或者五六个。

  郑校长翻了翻老师们报上来的资料,笑着说,“还行,比去年好点,这就是进步嘛!”

  安静了一会又接着说:“不管咋样还是要跑一趟问问情况,就算上面没有指标下来,这事儿也是我们该做的,搞教育嘛。”

  一个中年女老师接话:“哪一年不是白跑,去了还受顿气,到现在还不来报名,那肯定就是不打算上学了,我们村那个今年升六年级的小孩,刚放暑假就打工走了。”

  钟意秋认出来是第一天开会和校长开玩笑的那个老师,三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张红莲老师。

  “该去还是要去,你和刘青红搭班子,你俩女的去还好说话”郑校长品着茶说。

  注意到钟意秋,又专门和李宏飞交代,“钟老师才到农村学校,没经历过,你带带他。”

  被李宏飞叫出去时,钟意秋还有点云里雾里的,郑校长开会,开始时总是架势很足,像是要讲很重要的事儿,内容又不清不楚的,他有点搞不懂。

  李宏飞把他带到对面操场篮球架下坐着,操场很大但是也很破,只有篮球场的一块区域是铺了水泥地,其他地方都是草皮,角落里几个跳远的沙坑,围在四周的跑道还是泥土路,钟意秋想象着上体育课时,肖鸣夜带着几十个学生跑步时尘土飞扬的样子。

  “我们班就两个没来,一个是我们村的,一个是袁家庄的,今天我们找时间去跑一趟”李宏飞翻开笔记本给他介绍。

  钟意秋赶紧从脑洞里爬出来问:“去家访吗?”

  “算是家访,先去看看是咋回事,到今天也没来,估计是不打算上学了”李宏飞回答。

  “不上学?二年级才八岁,不上学能干什么?”钟意秋歪着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哎,农村八岁的孩子已经能下地干活了”李宏飞叹口气又接着说,“袁家庄这个袁兵情况比较特殊,他爸前两年去山上炸石头被炸死了,他妈又跑了,现在家里就剩他和他爷爷。”

  钟意秋心里一颤,突然想起听六子讲的肖鸣夜小时候,也是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跟着爷爷相依为命,不由的脱口问,“这种情况,学校没什么帮助吗?”

  李宏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头说:“帮助?那学校需要帮助的太多了。”

  钟意秋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自责刚才那句话说的太天真了,想道歉又抹不开面,两只手交错在一起转移话题,“另一个呢?”

  李宏飞站起来合上笔记本像是准备走,“另一个是我们村的李云环,她家里是有条件上学的,但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抱来的,又是女孩……”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钟意秋能猜到,这样的身世的女孩,命运可想而知,但是太小了,只有8岁而已,他只在心里叹气没敢再随便说出口。

  钟意秋跟着站起拍拍身上的灰问他,“现在去吗?”

  “现在不行,都下地干活了,家里肯定没人”两个人一起往校园走,李宏飞想了想决定,“快中午的时候去袁兵家,赶上他们在家,下午晚点去我们村李云环家。”

  钟意秋没意见,都听他的安排。

  上午最后一节课,他俩都没课,收拾了东西去袁家庄,俩人都没有自行车,只能走着去,好歹袁家庄很近。

  这是钟意秋第一次去袁家庄,从学校拐过来一个下坡直走就到,虽是土路,但是长年累月车马人的无数次踩踏,早已把路面磨的光滑坚硬,在正午的烈日下泛着白光。

  村口一条小河,水流不大却很宽,上面架着一条大约二十米长的木桥。过了桥是一个很大很平整的场地,钟意秋虽然没见过,但是猜测可能是个打谷场,周围散落着几个石滚子。

  村里大部分还是青砖和土胚的瓦房,只有几家新盖了红砖平房,还有几座二层楼房,在一片破落里尤其扎眼。

  进了村,横竖都是蜿蜒小道,俩人大眼瞪小眼,才想起来,完全没打听袁兵家住哪儿啊?

  钟意秋被晒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不敢相信的向李宏飞再次确认,“你不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李宏飞擦了把脸上的汗,抿着俩酒窝内疚的摇头,“我忘记了,我没想起来今年才带他们,还以为是我上一届的学生呢!”

  他比钟意秋要矮一个头,低着头认错更显得像是被欺负了一样,钟意秋脸晒得通红,眼睛也睁不开,强忍着暴走的情绪拍了拍他肩膀说,“没事,找人问问。”

  但是这会儿才11点多一点,农忙的时候不到吃饭时候不收工的,村子里没几个人,两个人转了两条路只遇见个耳背的老太太,李宏飞嗓子都要喊冒烟了也没问清楚。

  俩人蹲在一棵大槐树下躲着,只能等有人了再问。

  “嗳,那不是肖老师嘛!”李宏飞站起来喊。

  钟意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路尽头拐过来两个人,走在前面背着大背篓的可不就是肖鸣夜,他穿着件牛仔的长袖衬衫,敞着怀,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背心,满满的一背篓玉米背在身后丝毫没有压弯腰,仍然昂首挺拔,胸前的肌肉饱满的鼓起。

  身后跟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穿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黑色裤子黑布鞋,戴着草帽和袖套,但仍能看出身姿窈窕,容貌秀丽。

  两个人走在一起,一幅郎才女貌的美好景象。

  李宏飞朝钟意秋挤挤眼。

  钟意秋顾不上管他是啥意思,他心里正郁闷呢!

  ——这家伙为什么又可以不上班!

第11章 滋味

  肖鸣夜上午就一节课,他不想回来,但是昨天听六子说家里开始收玉米了,如果他不回去,就只有大哥袁宝昌一个人干活。

  他狠不下心,下了课回去帮他干了一个小时,快中午的时候,背了玉米送回去,趁着王桂枝还没做饭,好赶紧走,实在是不想在家里吃饭。

  谁知刚进村就看见钟意秋和李宏飞蹲在路边,看见他了,两个人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钟意秋白皙的脸晒的像是成熟的西红柿,汗水濡湿了头发贴在额前,更衬得一双眼睛漆黑明亮。

  “肖老师,幸亏遇见你了,我们在这儿等好久了都没见人”李宏飞老远的就开始叫他。

  虽然在一个办公室上了快一年的班,但是肖鸣夜没怎么和李宏飞说过话,只记得他比较害羞,说两句话就脸红。

  今天这样热络的打招呼,或许是真有点等急了。

  肖鸣夜站定了看着钟意秋,这小子鼓着嘴也不说话。

  李宏飞赶紧说明情况,“我们去袁兵家,来的时候我忘记问他家住哪儿,村里人都下地了,找不到人问路。”

  说完了还偷偷瞄了一眼肖鸣夜身边的袁玉兰,脸黑红成紫。

  肖鸣夜指着前面两个房子间的一条小路说,“从右边下去,到大路左拐,一直走到头再右拐,第二排第一家就是。”

  钟意秋默默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门口有两棵桑葚树的就是”袁玉兰突然补充了一句。

  钟意秋不知道她是谁,听得她声音清亮温柔,又是对着自己说的,微笑着认真道谢。

  李宏飞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不知道是对肖鸣夜说还是对袁玉兰说,“太谢谢你了,我们都找了快半个小时了,也……”

  “再不走,就该忘路了”肖鸣夜打断了他的殷勤。

  李宏飞尴尬的抓了抓头发说,“那我们走了。”

  肖鸣夜见钟意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

  犹豫了一会还是在他转身的时候说,“早点回去,给你留饭。”

  果然,几分钟的功夫,李宏飞完全忘记了刚才肖鸣夜指的路,或者根本就没记,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钟意秋带他拐了两个弯儿,来到路边的第一家青砖房前,门口有两棵高大的树,钟意秋猜可能就是桑葚树。

  他第一次见到桑葚树,抬头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桑葚。

  “过季了,等春天才有”李宏飞告诉他。

  家里没有人,他们只能又在树下蹲着等。

  钟意秋仔细观察了一下,房子不大却是红砖房,应该是新盖没几年。

  周围乱七八糟的堆着化肥袋子、豆壳、割回来的青草,钟意秋甚至看到墙下长着杂草,像是久不住人的荒废屋子。

  等到12点也没见人回来,李宏飞心里焦急,像驴拉磨一样来回转圈。

  “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他第三次向钟意秋确认。

  钟意秋被他问的也有点不确定了,正午的阳光异常暴虐,躲在树荫下都晒的他皮肤有点疼,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在外干农活。

  两个人正商量着要不要再去找人问问,抬头就看见路边拐过来个小男孩,打着赤脚,细细的胳膊挎着个大竹篮,装满刚摘的带壳绿豆,小小的身子被压的弯成了弓。

  看见他俩,小孩停下来,警惕的盯着。

  钟意秋再也没见过比眼前的小孩更黑的人了,一张脸在不说话的时候,只有眼白是能分辨的,其余五官简直是黑的混为一体。

  “你是袁兵?”李宏飞向前走近一步问。

  小孩不回答,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蹲下小心的把竹篮放在地上。

  “我是学校老师,二年级的班主任”李宏飞又说,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钟意秋介绍,“这是二年级的数学老师,新来的大学生。”

  袁兵甩了甩被压痛的胳膊,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钟意秋。

  “你爷爷呢?”李宏飞无奈的问。

  “在后边”小孩终于回答。

  沉默了半分钟,袁兵扯了扯脖子上的钥匙说,“进屋。”

  钟意秋看出来他认识李宏飞是学校的老师,但是刚见面时仍然像防备坏人一样防备他们,心里肯定知道老师来的目的。

  李宏飞帮他提起地上的竹篮,跟着进了屋。

  屋里是泥土地面,像是两间房打通改成了一间,进门左手边摆着一张木板床,挂着个破烂的深灰色蚊帐,原本应该是白色的。

  右手边半间像是拴牲口的,刚开门就闻到一股发酵的动物粪便的味道,黄豆那么大的苍蝇嗡的一声飞起来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