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老师乡村历险记 第35章

作者:再三斯 标签: 近水楼台 种田 强强 近代现代

  钟意秋夜以为六子是在耍宝,笑了笑没说话,义叔摸了摸他的头顶说:“没啥大事, 别一惊一乍的。”

  低头加热水时他才看到六子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从眼窝蜿蜒到脸庞, 钟意秋看的惊奇,心想这情绪也太快了, 怎么还哭了?但是看他神情真的哀伤担忧,不像是耍着玩的。

  “赶紧起来吧!没事儿也被你吓出事儿了!”王文俊边骂边扯着胳膊拉他。

  一屋子人就肖鸣夜和义叔俩人会做饭, 一个还没回家, 一个躺床上起不来,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等着。天黑透了肖鸣夜才回来,简单做饭吃了,几个人围在义叔床边商量怎么给他治腿。

  六子把头趴在床上说:“叔,明天起床就去县医院, 不能耽搁了,我回去找我妈要存折,不怕花钱。”

  义叔看他们三个头挨头像码土豆似的整齐排在床边,都是一脸惆怅的样子,他和后面靠在椅子上的肖鸣夜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奈的笑了,“不是钱的事儿,歇两天再去,去趟医院折腾的我哪儿都疼。”

  王文俊好不容易有一回附和了六子,“他说的对,早点去,还等啥呀!”

  钟意秋:“就是!”

  六子看义叔还想反驳,马上说:“明天不去就后天,行不?”

  王文俊接腔,“说定了!就后天,病早晚都要治,越早越好!”

  钟意秋:“就是!”

  .….

  肖鸣夜听他们三个演三句半似的,一人一句配合的还挺默契,但是商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决定来,他站起来总结,“就后天吧,别等了!行了,都回去睡。”

  六子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口不走,晃了肖鸣夜几下,钟意秋看他这么挑衅以为肖鸣夜又要揍他,没想到肖鸣夜扭头跟在他后边向后院走去,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啥。

  这几天太多事,后面的洗澡间还没有修好,钟意秋只能又去厨房烧热水洗澡,不知道是为了方便照顾义叔还是看钟意秋生火太艰难,肖鸣夜今天把煤炉子烧了起来。

  钟意秋把水壶换成大的钢精锅装满水放好,蹲在炉子旁盯着慢慢升起的水汽出神。

  直到刚才六子说取存折他才反应过来,义叔不去县医院会不会是因为没有钱?自己一直催一直催的,义叔心里肯定特别难受,但是不管是自己还是肖鸣夜,都会尽全力帮忙的。钟意秋又愁起来,他发了两个月的工资一百多块钱,本想给肖明夜作为修洗澡间的费用,现在只能放放了,先给义叔看病。

  他心里长叹一口气,没钱真艰难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怪不得义叔说自己乱花钱,确实不珍惜钱不懂生活的辛苦。

  “想啥呢?”肖鸣夜在他身边蹲下,他个子高,蹲下也是个大块头,挡住了头顶昏黄的灯光。

  “没什么,我在想以后一定要省钱,不再乱花钱,”钟意秋夜不转头看他,像是在告诫自己。

  肖鸣夜笑了,“你不是汽水都舍不得喝的吗?”

  钟意秋:“我有点后悔给张辉妈那二十块钱了,加上医药费,三十多呢,半个月工资!”

  肖鸣夜轻笑一下没说话。

  安静了几分钟,话在嘴里转了几圈钟意秋还是说了出来,“六子找你有事儿?”

  肖鸣夜像是也在犹豫,沉默了一会才说:“家里的事儿,不去医院都信教,神把病给治好了。”

  钟意秋听的震惊,转个身面向他问,“你大哥他们吗?信的什么神,真给治好了?”

  他猛的转过来,膝盖抵着自己的的膝盖,肖鸣夜没留意被他撞得歪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神,反正说好了。”

  膝盖抵在一起,钟意秋就势动了一下腿,拿膝盖磨了一下他的膝盖算是打招呼,提醒他认真听,“是不是和郑校长家里信的是一个?这到底是什么教……”话还没说完,肖明夜却突然站起来了,离开他半步低声说,“水开了。”

  话还没说清楚呢,钟意秋还想再和他讨论,他却转身走了,钟意秋盯着他黑夜里模糊的身影不懂他又犯什么狗脾气。

  本来商量好的,周一全校升国旗后由义叔来安排张辉他们三个学生当众给袁艳道歉,现在义叔病了,只能钟意秋自己来。

  学校的旗台在校园雕像的后面,正好和雕像背对背,升旗时全校师生都在中间的小广场列队。因为正校长和副校长两个人都不在,这项活动自然而然的由体育老师肖鸣夜主持,他本来就担任训练升旗手和管理相关器材。

  周一早上下起了小雨,寒风裹着秋雨凉飕飕的窜进脖子里,冻的人都缩着脖子抄着手,升旗结束了,校长不在也没人讲话,大家立刻自动解了,谁也不想在外面多呆一分钟。

  钟意秋本来站在二年级队伍的后面,在每个人转身准备往教室走时,他却独自大步走向旗台,像一个孤独而勇敢的逆行者。

  他直视前方,坦然接受身边每一个学生和老师或诧异或探究的目光,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这所学校时的迷茫和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时的无助,短短两个多月,已经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而现在和将来,就像是此刻正发生的场景一样,无论身边多少质疑,他的前方都站着肖鸣夜,一个强大的伙伴,接纳和包容他所有的无畏,拉着他的手陪他站上风暴肆虐的高台。

  钟意秋以为自己会紧张,当肖鸣夜伸手把他拉上旗台,他喊出第一句话把正解散的师生们又叫住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是异常的平静,想说的话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胆怯。

  他叫了张辉他们三个走上旗台,没有过多陈述这件事,也没有专门把袁艳叫出队伍,更没有提欺凌这两个字,只是简单说学生之间发生了矛盾,他们给袁艳同学造成了伤害,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要当着大家的面正式向袁艳道歉。

  钟意秋在人群中找见队伍后面一脸懵然不知的袁艳,她细高的个子尤其显眼,今天这么冷的天,她仍然只穿了件褪色的红秋衣和一件像是大人的黄色西装外套,枯黄的头发乱糟糟的糊在脸上,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钟意秋的话,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定定的不知道看向哪里。

  等三个学生复述钟意秋说的话道完歉,肖鸣夜宣布了解散,人群没有像刚才那样一哄而散,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像是凭空白捡了一出洋戏,压抑的激动演变成状若小声的窃窃私语,像是蜜蜂,一窝一窝嗡嗡的往回涌。

  只剩他们两个人还站在台上,雨落在脸上冰凉细痒,肖鸣夜盯着钟意秋清晰分明的睫毛和沾染上雨水后越发清澈分明的眼睛,“为什么不给他们教训?”

  钟意秋知道他疑惑什么,今天这一切对张辉他们太轻了,难保他们以后不会再犯。他心里也明白,轻叹着回答,“他们只有八岁,每一个八岁的孩子都应该拥有一次有尊严的重新开始。”

  上课铃声叮铃铃的想起,在清冷的雨中响彻校园,肖鸣夜先走下去,伸手接他,“冷,回去。”

  钟意秋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到了别人会怎么议论他,所以走进办公室戛然而止的氛围和一双双意味深长的眼睛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整理了书本出去上课,刚走出办公室就听见身后一声土语的骂人脏话,这一声的音量掌握的非常好,像是偷偷的背后说却又故意的让你听见。

  钟意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绝对是很难以启齿的话,因为周围想起来一阵隐秘猥琐的浪笑。钟意秋一阵血气涌上来,耳朵烧的通红,他捏紧拳头劝自己要冷静,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返回去的脚步,还没挪动就听见里面“咚——”的一声巨响像是凳子猛然被踹倒的声音。

  空气像被静止,办公室噤若寒蝉,钟意秋嘴角翘起来,揉了揉瞪的有些干疼的眼睛,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教室走去。

  这一天的办公室异常安静,今天下雨,不上体育课也不训练,肖鸣夜却也不离开,趴在钟意秋对面的办公桌上睡完上午又睡下午,下午放学时钟意秋叫醒他让回去做饭他才离开。

  老师们像逃难一样第一时间逃离让人窒息的办公室,钟意秋留下来收拾义叔的东西给他带回去。

  等其他老师都走了,刘青红才轻轻的走过来和钟意秋说:“钟老师,你别介意……别人的话,不都是这样的……”

  难得她一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勇气,钟意秋很感动,诚恳的说:“谢谢你刘老师,我不会在乎的,而且我也知道不是所有老师都这样。”

  刘青红说话时总是不自觉的躲闪别人的眼神,听钟意秋这样说她抬头微笑,“你做的很对,我们几个女老师都很佩服你……”

  钟意秋倒是先脸红了,“谢谢你们,我没有经验,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帮我指正。”

  他一脸红刘青红更不自在了,匆忙说了话就想走,“你不用怕,肖老师在这儿没人敢再说你……”

  钟意秋看她身形已经有些臃肿,估计怀孕的肚子开始显出来了,她弯腰去提桌子下半蛇皮袋子不知道是啥东西,钟意秋上前刚想帮她提起来,刘青红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忙把袋子背在身上连声说“不用——不用”急促的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老师慢慢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感谢在2020-02-06 20:46:40 ̄2020-02-07 23: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间再无乔松月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别扭

  带义叔去医院那天, 肖鸣夜请了假一大早去镇上找高小包借了皮卡车回来,钟意秋前一天和李宏飞说了今天换课, 他答应了但是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 钟意秋这几天尽忙着照顾义叔, 也没太多心思关注他怎么了。

  把车后排连排的两个位置空出来,让义叔一个人平坐,王文俊一把拉了副驾驶的门就坐上去不挪屁股了,他爱美,大冷天的只穿了个件单薄的牛仔外套,冻的抱着膀子直哆嗦。

  钟意秋和六子自觉攀上后面的车厢,六子盘腿大坐的招呼钟意秋挨着他坐下来,钟意秋看车厢都是灰, 犹豫了几分钟还是跳下车去拿了两张旧挂历过来垫着, 六子笑话他, “和姑娘一样怕脏!”

  肖鸣夜锁门出来远远的看见他俩在后面头挨头的不知道琢磨什么,还时不时的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六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把胳膊搭在钟意秋身上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被王文俊搭在前面直晃的一双筷子似的细腿刺的眼疼, 看到他站在门前不上车还扭头抱怨, “楞着干啥!快上车啊,开着门太冷了!

  肖鸣夜面无表情的给他相了一分钟的面,啥也没说转身大步走向车后,边走边三两下脱了身上的夹克外套一气呵成的朝着六子不老实的手狠抽一下。

  “啊——你干啥!”六子瞪圆了眼睛愤怒的叫到。

  钟意秋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衣服兜头盖住, 紧接着是一声和某人脸色一样冷的命令,“穿上!”

  “二哥你良心让狗吃了!我也好冷!我手还好疼——”伴随着六子鬼狐狼嚎的叫声,皮卡穿过清晨的浓雾向县城驶去。

  六子是个直肠子,心里啥事儿都藏不住,车刚开了十分钟不到,他就把自己相亲的事儿一股脑和钟意秋说了。

  只可惜他倾诉错了对象,钟意秋一点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抿了好几次嘴也没发出一个字的意见和安慰。

  “哎!不过现在说啥也晚了,我妈昨晚把存折给我了,先给义叔看病,没钱的话亲事肯定是不行了。”六子叹气到。

  “不——不,”钟意秋急着说话,一张嘴先喝了一大口凉风,呛的他咳了一会才接着说:“你的钱先留着,我有钱!结婚是重要的大事,遇到个好女孩不容易。”

  六子惊讶的看他,脱口说:“咋能用你钱!义叔和你有啥关系啊?不能用你钱!”

  他心直口快,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钟意秋和义叔不沾亲带故的,没有义务花钱,但是说完了就发现好像不对,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忙摆手解释,“不是——我就是说吧——反正不能用你钱!”

  钟意秋拍拍他肩膀安慰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义叔帮了我很多,是我的长辈、老师和朋友,无论有没有亲属关系,我都要帮他。而且你不也没关系吗?仍然拿出所有积蓄给义叔看病。”

  六子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不一样的,我和义叔的关系别人都不知道,和你们想的都不一样,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钟意秋:“!”

  电光火石间,钟意秋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狗血爱情伦理大戏,他试探着问,“肖鸣夜……也不知道?”

  六子摇摇头,“只有我和我妈知道……”

  钟意秋:“……”

  六子提前和肖明夜说到县里先去信用社他要取钱,肖明夜没理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钟意秋去挂号,肖鸣夜借了医院的轮椅,推着义叔按照医生开的单子做各项检查,县医院四层楼,上上下下的轮椅不方便需要人背着,肖明夜最高大强壮也是力气最大的,他自动的蹲下来准备背,谁知六子窜上前推开他,自己背起义叔就走。

  肖鸣夜随他表现,垂手跟在后面,倒是钟意秋一副无法言说的憋屈表情吸引了他的注意,看他这样估计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事,肖明夜用肩旁撞他一下提醒他跟上,“怎么了?”

  钟意秋:“没事……没事……”

  检查了一上午,下午才拿齐了结果,医生只让两个家属跟进去,王文俊率先退出了竞争,坐在长凳上看他们三个较劲儿,在肖明夜威慑的眼神和钟意秋可怜巴巴的的表情攻势下,六子最终败下阵来,和王文俊坐在一起。

  医生说义叔的腿是严重的风湿关节炎,还有关节增生,而且不只是他颇的右腿有,左腿也是一样的病症,而且这类的慢性病没有特效药几乎无法根治,只能连续吃药缓解疼痛和控制别再加重,至于他现在没办法站起来,最好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做理疗,但是也不敢保证一定有效果,也说不定吃药会好起来,都说不准。

  钟意秋越听心越沉,但是经过两天的缓冲他已经冷静下来,不会冒失的问医生“到底怎样才能治好?”这种话。

  他们几个口水都要说干了,义叔还是不愿意住院,固执的让人生气!六子被逼的声音越来越大,引起周围好几波嫌弃的白眼,肖鸣夜只能拍板儿,领了药先带义叔回去从长计议。

  回去的路上,大家集体沉默一片压抑,连最活泼的六子都不怎么说话,钟意秋套着肖鸣夜的外套,把头缩进领子,闻着淡淡的烟草味发呆,肖鸣夜不怎么抽烟,少数几次的抽也是喜欢抽很烈的烟,自己动手拿烟丝卷,连带着气息里也有种烟草的野性。

  钟意秋心想今天检查和买药的钱都是肖鸣夜出的,他算了算也有一百多块钱了,自己回去要和他平分才行。

  等到了家,肖鸣夜先跳下车,对着风中颤抖往屋里跑的王文俊说,“下次出门多穿点”听的王文俊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

  吃了饭钟意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知道干什么,等到要睡的时候肖鸣夜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还有他小心翼翼的声音,“睡了吗?”

  开了门让他进去,钟意秋手插在口袋里不客气的坐到床上,他穿了件运动服,更像是学校的校服,拉锁一直拉到顶抵住尖尖的下巴,乌发白面,勾翘的丹凤眼黑白分明,刚洗过晾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额头,一米八的个子却像个青涩幼稚的高中生。

  肖鸣夜第一次见他这样打扮看的不开眼,钟意秋被他炙热的眼神盯的有些害羞,他刚洗完澡随便穿了件高中时的校服,进门到现在静默快五分钟了,这莫名的黏糊气氛让他坐立不安,他鼓起勇气抬头想先说话,刚掀起眼皮就和肖鸣夜的眼神撞在一起,像是被撞进了汹涌的惊涛骇浪。

  钟意秋心狂跳起来,他搞不懂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这么害怕。肖鸣夜先转开眼,胡乱的翻衣服的口袋不知道在找什么,哑声问:“有事儿?”

  钟意秋赶紧快速的回答:“今天你花了多少钱,我们俩平摊吧。”

  肖鸣夜靠在窗边的桌子上简短的说,“不用。”

  “用的!不能让你一个人花钱,”钟意秋从口袋里掏出手摊开,手心放着两张五十块钱,塞到他枕头下面。

  他飞快的放好后,还习惯性的拍了拍枕头,然后站起来就想走。

  肖鸣夜完全不经过大脑像是身体的惯性似的,伸出一条腿挡住他,小腿用力一推又把他弹回床上。

  钟意秋为了稳住身形,用手在后面杵着支撑,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回来?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觉得太丢人了,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他一条腿轻轻拐一下就坐下了!都怪刚才没防备他突然出击!

  钟意秋懊恼又疑惑的说:“干嘛!”

  肖鸣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把人家留下来干什么,他想起来才认识钟意秋时,在地里搬玉米,钟意秋因为摸了他的胳膊导致两个人都尴尬,故意左手打右手的表演给自己看,他现在也想用左腿踢一下自己惹事的右腿。

  “把钱拿回去!”他只能冷下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