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92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乔苑林道:“我可以照顾你啊,那你想我了怎么办?”

  王芮之从床底拉出一只箱子,将相框放回去。箱子中有姥爷的遗物和旗袍店剩下的零碎玩意儿,还有几本相册。

  她拿出一本,说:“我想你的时候就翻你照片。”

  梁承修好缝纫机走进来,刚洗过的手很冰,乔苑林自然地握住贴在脸上。

  三人围成一圈,王芮之翻开相册的硬壳子,第一页是乔苑林的出生照,生下来就亮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绝对是全产房最漂亮的娃娃。

  后来他满月、一周岁,虽然瘦弱但脸颊肉嘟嘟的,特别像牛奶汤圆。再大一点,背带裤小衬衣,怕冷戴着各色毛线帽,斜跨一只粗过胳膊的卡通水壶。

  乔苑林五岁住院穿病号服的,贴着退烧贴泪眼婆娑的,和姥爷玩放大镜的,被年轻的乔文渊抱着却一脸不高兴,坐在地上拆林成碧的相机……从孩童到少年,偶然翻到十三岁的照片,初见的模样顿时涌入梁承的脑海。

  王芮之慷慨道:“小梁,中意哪张,拿走。”

  梁承说:“这一本都给我吧。”

  王芮之笑:“你倒不客气,抢劫我呢。”

  后面还有七八页,乔苑林一下翻过去,不是他了,是林成碧年轻时的照片。

  他指给梁承看,介绍说:“这就是我妈。”

  照片拍摄于近三十年前,是林成碧大学毕业前与二三同窗的合照,青春伶俐,旁边的男生倒是面目斯文。

  乔苑林记得看过这张照片,问:“这是我妈的大学同学吗?”

  “是她念法律时的同学。”王芮之戳着上面的人头,“都是尖子生,你妈那性格,成绩差的她瞧不上眼。”

  乔苑林有点印象,说:“旁边这人貌似全系第一,小时候听她夸过。”

  “嗯,好像是。”王芮之也听过,“叫什么来着……”

  梁承盯着那个人,面色晦暗,低垂的双眸漫上一股压抑的戾气。

  他伸出手,意图翻过这一页。

  恰巧王芮之记起来,说:“姓赵,叫赵建喆。”

第84章

  回平海的车票是傍晚的, 王芮之送乔苑林和梁承到小区门口,有些舍不得他们这么快离开。

  梁承说:“姥姥,下次休假再来看你。”

  “你们工作忙, 一定要注意休息, 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王芮之勉强到梁承的肩头, 便拍拍他的臂膀,“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一辆出租车停下,乔苑林被车灯晃得眨了几下眼睛,他张手与王芮之拥抱, 说:“姥,我走了。”

  王芮之小声问:“真不要见见你妈?”

  乔苑林摇摇头, 略显僵硬的笑容笼罩在一片晚霞里, 被渲染得自然了些,他低声道:“姥姥,暂时别把我们的事情风跟我妈讲。”

  王芮之顺着他的意思, 说:“我明白,等你们准备好自己看着办。”

  梁承和乔苑林坐进后车厢,出租车很快彻底驶离了这条街。乔苑林盯着副驾的椅背,些许木然,那张合影残留在脑海挥之不去。

  怪不得贺婕讲述一切的时候, 他觉得赵建喆这个名字耳熟, 原来他老早就听过,并且是从林成碧的口中。

  林成碧和赵建喆是大学同学,曾经关系很好,至少她表达过对赵建喆的欣赏。

  那林成碧是否了解赵建喆的本性,当年知不知道赵建喆的死因,又会不会听说过梁承的存在?

  无章的疑问环缚着乔苑林, 在念及“梁承”时按下暂停,他挪动了一下,去碰梁承的手,霎那被回握住。

  对于今天这个毫无防备的插曲,梁承一个字都没说,沉疴或是逆鳞,总之乔苑林纵有千般思绪,也不会在对方面前提起那个罪人的名字。

  他摩挲梁承的指甲,叫:“哥?”

  梁承:“嗯。”

  乔苑林问:“红包里具体有多少,数了吗?”

  梁承说:“改天去银行,抽空一起存个折子。”

  乔苑林道:“不花啊?”

  梁承怕司机师傅听见,靠近一些用气音说:“结婚的敬茶礼,算是第一笔婚后共同财产,存起来纪念。”

  “噢。”乔苑林仰头与梁承厮磨耳鬓,比起怕人听见更像在使美人计,“那第二笔在哪呢,是你的工资卡吗?”

  梁承哼笑着骂一声财迷,天逐渐黑了,窗上映着他的面目和消失在地平线的最后一道光。

  他扣紧乔苑林的十指,把今天的波澜捏碎,就这样吧,永远不要提,一个死人不可以打扰他的生活。

  乘坐高铁返回平海,乔苑林满打满算走了一周,一踏上月台猛吸了两口潮湿的冷风。

  出站口人头攒动,贺婕挽着乔文渊前立在人群第一排,老远就朝他们挥手。放在父子闹掰的前几年,乔苑林绝不敢想象这一幕。

  回家的路上乔文渊开车,贺婕微偏着头嘘寒问暖:“累坏了吧,休息几天啊?”

  “三天。”乔苑林不想藏掖,直言道,“其实我们不是从北京回来的,今天去探望我姥姥了。”

  乔文渊虽然是前女婿,但是个注重孝道的传统爹,说:“嗯,你姥姥岁数大了,你没事就去陪陪她,反正坐高铁方便。”

  关于林成碧,乔文渊是一句都不提的。当年离婚分得干净,各自都成了家,非特殊时刻不需要有什么旧情,这样对彼此都好。

  倒是贺婕,因为不企图替代谁,所以关心:“没看你妈妈么?”

  乔苑林又想起那张合照,压着背包说:“没,她挺忙的,有机会再去吧。对了,姥姥向你问好。”

  贺婕很是意外:“向我吗?”

  “对啊,姥姥想感谢你。”乔苑林有理有据地胡诌,“阿姨,你喜欢旗袍吗?让我姥姥给你做一件,但你在家要跟我统一战线。”

  贺婕配合道:“统一战线具体干什么?”

  乔苑林说:“比如他们要吃饺子,我要吃面条,你得支持我。”

  “没人拦着你吃面条。”乔文渊听不下去了,“不过他姥姥做的旗袍确实好看,以前同事家闺女结婚,她就找老太太订做的,据说狠狠艳压了男方他妈。”

  贺婕笑道:“那我等孩子结婚也穿。”

  “苑林还早呢。”乔文渊说,“梁承,你什么时候有信儿?”

  保持沉默也没躲过去,梁承都不明白怎么从“探望长辈”拐到“孩子结婚”的,他薅住乔苑林的后领子拽回这个罪魁祸首,才回答:“没遇见过中意的姑娘。”

  乔文渊叹了口气,传达经验:“慢慢来吧,别相亲,不靠谱。”

  回到家,乔苑林吃完药就睡下了,半夜醒来一次,辗转至天明再没睡踏实过。

  第二天,他背着包去了电视台。

  其实他尚在假期,到了办公室也没什么可做的,回采访部后一直在忙,他难得有空这样静静在位子上坐一会儿。

  他拉开背包拉链,从夹层中抽出了那张合照。工作环境能让他安心,帮他从专业角度思考问题,况且,他不敢在家里拿出来。

  乔苑林肆无忌惮地看着照片中的面孔,昨天他悄悄从相册偷走,不确定当时出于怎样的想法,或许潜意识中,他把这张当成某种证据。

  源自记者的本能,他想通过照片探寻点什么。

  而作为儿子,他又有类似毁灭证据的私心,不愿意承认林成碧和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乔苑林愈发烦躁,两只拳头撑着太阳穴,放空,未察觉有人从后接近,不客气地将他连人带椅子转了半圈。

  短暂的眩晕闪过,他见是孙卓,便马上站了起来。

  孙卓纳闷儿:“不在家歇着来办公室发呆?”

  乔苑林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个镜头放单位了,我来取。”

  孙卓道:“嗯,这趟去北京干得不错。”

  乔苑林说:“谢谢老大。”

  孙卓推开袖口看了眼手表,忙着回办公室处理工作,刚要走,瞥见桌上的照片。他止住步子,伸手捏了起来。

  “这是我妈……”乔苑林支吾道,“和她的,大学同学。”

  孙卓用陈述的语气说:“姓赵。”

  乔苑林有些惊讶:“老大,你认识?”

  “他挺有名。”孙卓回忆道,“法律系高材生,大律师,代理过一场很戏剧性的案子,他本人连同他的事务所当时很出风头。”

  比起赵建喆的虚伪的生平,乔苑林更在乎林成碧对此人的态度,他问:“老大,你记得这么清楚,接触过他?”

  孙卓一向雷厉风行,此时的沉默显得不同寻常,但他接手过太多新闻,历练得只要他想,旁人就瞧不出一丁点情绪波动。

  许久,他终于考虑完毕,回答:“他是你妈妈同学,用得着我接触?”

  乔苑林:“所以……”

  孙卓说:“大约是十多年前吧,你妈给他做过专访。”

  短短几句话,孙卓说完就走了,乔苑林平复过的心情却比之前更乱。他企盼林成碧和赵建喆只不凑巧是同学关系,显然事与愿违。

  在新闻中心待到头疼,乔苑林离开大楼,在电视台几栋建筑之间的后花园透气。亭子上盖着一层爬山虎,他仰枕着石头椅背,一片一片数泛黄的叶子。

  手机响了,仍是关于会议的新闻推送。乔苑林不知道林成碧有没有看到他的采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通讯录。

  何必庸人自扰,那是他妈妈,直接问一问有什么难的?她是记者,那么热爱工作,如果知道赵建喆的行为一定嗤之以鼻。

  乔苑林拨出了号码。

  几声后接通,林成碧的声音传过来:“苑林?”

  “妈。”乔苑林的语言神经打了结,迟钝地说,“昨天,我去看姥姥了。”

  林成碧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过去。台里就放一天假,我今天上班已经没空了。”

  乔苑林说:“我去北京出差来着,刚回,没事先计划。”

  “行吧,调回采访部了?”

  “你知道?”

  “傻儿子。”林成碧笑了一声,“我和平海的旧同事又没有相忘于江湖,打听你的情况谁敢不告诉我。”

  乔苑林认真地说:“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好,那我问你。”林成碧转瞬正色,“听说你拒绝了安德鲁的合作采访,是不是真的?”

  乔苑林承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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