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芒
这会儿听到陈志这句话顿时偃旗息鼓，像一只漏了气的皮球。
“那怎么办？”宋璟有些受挫。
如果非要说的话，宋璟最不喜欢言熠身上的生疏感，总是会把一切划分得很清楚。对于他而言，划分得越清楚越生疏，这只能证明他这个男朋友在言熠那里和普通同学无异。
他想要的是特殊对待，是独一独二的亲密，是言熠对待别人所没有的情绪和一切。
宋璟蔫了吧唧地往陈志身旁一坐，垂眸思忖了半天，抬眼间忽然收入正在重播的《安生》中的画面。
小时候的宋璟是个藏不住情绪的，陈志见他看着电影忽然红了耳尖，眼神微微闪烁，顿时敏锐地挨过去，提出魔鬼问题：“你是不是在想和言熠做坏事？”
“靠！”宋璟被这突如其来故意压低的嗓音吓了一跳，又有种被戳中心思的恼怒与心虚，一时间无法反驳。
说到底这还得怪陈志，在陈志问他有没有和言熠舌吻前，宋璟压根想都没想过这一遭。然而就在那当晚，宋璟不仅梦到了热吻，还梦到了不该做的梦。
在唾弃了自己两分钟后，宋璟默默接受了内心“肮脏”的自己，反正言熠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在梦里“玷污”他的。
……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宋璟沉浸在甜蜜的烦恼之中，一方面每天能看见男朋友就很开心，一方面又有点烦恼男朋友跟自己一点都不亲近，肯定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晚上补习结束，言熠收拾好东西，见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问：“你怎么啦？”
“啊，”宋璟抬眼，对上言熠询问的目光。
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一旦尝到了甜蜜的滋味，压根抵抗不了太多诱惑。
自第一次和言熠在小公园里偷偷接吻已经隔了快两个礼拜，这会儿看着言熠近在咫尺的脸，顿时忍不住耸动了一下喉结，过了小半晌犹豫地问：“你现在走吗？”
宋璟的表现十分明显，敏锐如言熠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璟抵了下牙尖，随即瞥开目光，大着胆子提出非分要求：“可不可以，晚点走？”
一说完压根连看都不敢看言熠，只能偷偷拿眼睛瞥，见言熠安静地坐在原处，宋璟微妙地感受到了言熠传递给他的态度，他同意了。
安静了小半会儿，宋璟倾身凑过去，握着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上去。
比起在黑暗之中被虫鸣鸟叫包围的那两分钟，宋璟这一次才真实体会到了接吻的感觉。
言熠的嘴唇软绵绵的，亲起来更是香香甜甜，连每一寸呼吸都是香的，令他克制不住地心脏狂跳，却只敢轻轻亲吻。
没亲多久，外面传来宋妈妈的脚步声，言熠克制地推开了他，宋璟愣愣地看着他，满脸是被忽然推开的猝不及防和意犹未尽。
言熠舔了舔唇，垂眼拿起书包：“我先回去了。”
宋璟只好抿了抿还透着湿润的唇，道：“我送你。”
“今天别送了，”言熠看着书桌上的作业，“今晚能做完吗？”
宋璟看见一桌子作业就头疼，奈何面对严厉的言老师只能点头：“……能。”
“嗯，”言熠道：“明天早上到了学校给我，我要检查。”
宋璟：“……哦。”
言熠最后又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了宋璟房间，跟客厅中的宋妈妈打了声招呼。宋妈妈送他到门口，朝他挥手说再见，直到见他走到楼梯的拐弯口才关上房门。
由于要给宋璟补习的关系，整个高三言熠都申请了不上晚自习，这会儿从宋璟家里出门才不到九点。
言熠家门口有家24小时便利店，店里的小伙计过年回家之后就没再来，老板也扣扣搜搜得没找到合适的员工，就自个夜以继日地守着店，晚上就在柜台里趴着睡。
知道这两年言熠家中比较拮据，老板见到言熠提议让他来打小时工，根据言熠晚上空闲的时间就行，忙的话也可以请假，比较自由，时薪20一小时。他主要就趁这几个小时好好进房间补一觉。
便利店老板都快四五十了，言熠从小就认识他，见他这么辛苦，刚好自己晚上也会看书睡得晚，再者他也确实需要补贴家用，就同意了下来。
言熠到便利店打工的时间，刚好在和宋璟交往之后的一段时间，到现在也已经四个多月。
临近高考，这是他最后一周来便利店，他也说服了便利店老板赶紧找个全职，省得自己身体累垮了。
这天正在言熠工作即将结束时，便利店外又走进来一个客人。
这是一位熟客，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吃点关东煮当夜宵，回回来总要跟言熠说上几句话，今天也照例如此。
随便闲聊几句后，这位客人忽然问：“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言熠算着收银台里的账，礼貌地问：“做什么？”
客人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言熠：“射击？”
客人摇了摇头。
言熠：“摆摊射气球？”
客人又摇了摇头，估摸着言熠猜不到，他直接道：“枪手，懂吗？”
言熠点了点头：“知道一点。”
客人笑笑，吃完手上的关东煮，道：“之前我看你在这里做题，成绩好像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哥一起干？一次可比你在这里打工赚得多多了。”
言熠礼貌地拒绝：“不用，谢谢您。”
客人道：“我们都是接贵族学校那些富二代的单，他们为了应付家长，出得价都不低，而且人数还多，作弊一次就能赚不少。”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言熠再次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刚好这时屋里的老板伸了个懒腰走出来。
见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客人也没说什么，笑着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在那之后的几天，言熠没再去便利店，而这位客人不知从哪里了解到了他的情况并得到了他的手机号，联系过他几次。
中心思想就一点，言熠家刚好急用钱，而他们这次枪手不够。
不过起初言熠并没理会。
已经五月，言熠给宋璟的补习也停了下来，这段时间宋璟也比较安分，怕打扰言熠，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
最近晚上的时间都空了出来，言熠也恢复了晚自习。
这一天晚自习结束回到家，言熠一打开门就看到母亲皱着眉，艰难地在捶背。他连忙放下书包走过去，接替下这个活。
言母：“回来了，饿吗？我给你准备了点心。”
“不饿，”言熠一边为言母按摩一边道：“妈，你这个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还是辞职吧，多去找医生按按。”
“没事，”言母摆摆手，自我打趣道：“我这是以前落下的富贵病，不工作更严重。”
他们家里欠的债是从银行借的，如果还不出本金，每个月都要还利息，言母是做老师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交利息，所以现在家中确实负担有点重。
不过好在这一年言熠给宋璟做家教，宋妈妈给的时薪也确实大方，勉强负担了家中近一年的平衡。
言熠沉默了半晌道：“我高中毕业就可以赚钱了，那等我赚钱，您就辞职可以吗？”
如果对言母来说，这一生有什么最骄傲的，那大概就是言熠了。
言熠真的是十里八村，人见人夸的好孩子。几乎没人不喜欢的，都说言母有这个儿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听到言熠这么孝顺，哪怕已经习惯，言母也觉得欣慰又高兴。
不过她也知道言熠是想承担下他爸留下的债务，于是道：“高中毕业之后，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想赚钱等你工作有的是机会。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爸留下的债务跟你没关系，不用你还，实在不行以后就用这房子抵债。”
已经临近高考，怕言熠想太多，言母又说：“我替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桌上画的衣服。”
言熠微微一顿，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神情。
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言熠脸上，见状言母问：“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能看，那你怎么不放在抽屉里，我是拖地不小心看到的。”
“没有，”言熠解释道：“能看。”
“那你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言母也是个聪慧的人，心念一转间，霎时明白了过来，“是为了那个小男孩画的？”
言熠跟宋璟认识将近一年，言母又是个敏锐的人，在被发现他有特殊情况之下，言熠也当场出柜了。
不过言母从小到大都十分尊重他，接受度比他想象得还高。
可哪怕是母亲，谈论起这些问题，言熠也觉得有点臊。他沉默了小半会儿才点点头，还轻声解释了一句：“顺便画的，当我的毕业礼物吧。”
闻言言母好笑道：“你毕业给他送礼物？”
被母亲拿调侃的眼神看着，言熠有点不习惯。
须臾过后言母问：“是不是担心马上要分别的两年？”
言熠抿了下唇，点头承认了。
言母看了言熠两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那么快就接受你喜欢男生吗？”
言熠微微一愣，抬眼看向母亲，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
言母笑道：“其实在你还要小一点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听到这言熠面上微微流露出不解。
言母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才缓声道：“因为你太优秀了，从小都没让我操心过。不论学什么做什么，包括理解能力，都是佼佼者。我当时就在担心，这么优秀的孩子，太少有了，就怕将来出个什么让我操心的点。可把我着急得啊。”
“在你跟我承认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当时就在想，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终于等到了。”说完言母自己先笑了，可见是真觉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大事，你平平安安就好。”
“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言母道：“你也去参加了美术艺考，还偷偷画衣服送给喜欢的男孩子。”
说到这她还要调侃地看一眼言熠，见言熠垂下眼才继续说，“既然一直对服装设计有兴趣，干脆就一门心思好好考自己想考的专业和学校。别摇摆不定，想去读赚钱的专业。我早就说过我从小帮你藏的教育基金，够你去读书了，你别瞎操心。”
“在我这一生看来啊，赚钱不是万能的。我小时候家里有钱，后来还是家道中落了。你爸爸也是。人生的意外很奇妙，反正都是起起落落的，那你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你这么优秀，妈妈相信你，不论在什么行业你都可以做出成绩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见言熠没说话，言母还调侃了一句：“你不是还想帮你喜欢的男生做衣服吗？”
言熠：“……”
和母亲聊完天，言熠吃了点夜宵就回了房间。他算了下，等拿到五月份的家教费，刚好还五月份的利息。不过六月他要备战高考，没有任何收入，六月的利息是个麻烦。
在他上大学之前，教育基金言母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言熠也不想让母亲去问亲戚借钱。
思忖了好半天，言熠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向了那个枪手的联系方式。
替人作弊，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快的赚钱方法了。
犹豫片刻，言熠拨通了那个电话。
……
因为要高考，言熠和宋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这次刚好宋妈妈把上一个月的家教费给了宋璟，让他转交给言熠，宋璟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打扰他。
晚自习结束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
一见到言熠，宋璟就把手上装了钱的信封递出去。
言熠接过一摸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厚厚的一叠，远远超出了他的家教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