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同居 第13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时间卡得正好。

  镜头的公关时间结束,在直播屏幕上,概念片缓缓播放。

  万里冰封,红梅独放,蚕卵冬渡,蛰伏四眠,等待春日降临。

  春风轻扫,雪融成溪,春蚕吐丝,织女浣纱,绫罗着身迎新岁。

  时光轮转,自古时到今日,更迭的朝代,不变的初心与精进的技术,造就了思源今时今日的成就。

  ‘春蚕吟雪,饮水思源。’

  伴着最后几个大字,岑映雪踩着耀眼的灯光而来。

  裙子的白缎主体是桑蚕,顺滑而柔软;领口的红梅是柞蚕,顾绣织就,弹中带韧,恰遇梅花风骨,两相应和。

  没有绝对奢侈的材料,只有归置错位的织品。

  梁瑄看着眼前的明光璀璨,他清冷的眼眸中,添了一丝能够称为满足的喜悦。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品味过这样的餍足了。

  他眼帘微垂,体力终于撑到了极限,他眼前渐渐染成黑色,身体无力地向后跌倒,可他苍白的脸上竟还挂了一丝极淡的笑。

  这次昏迷的时候,会不会做个好梦呢。

  预料中的冷硬地面并没有来袭。

  身后仿佛有什么人,用一个极温暖的拥抱,将他紧紧地裹了起来。

  “看够了吗?”

  声音低沉又好听,只是,怎么仿佛带了颤抖。

  梁瑄脸上挂着碎汗,眼皮沉重,抬不起来,却弯了唇,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还有以后。”

  那人仿佛又在说什么甜蜜的话了。

  梁瑄想要用无力的双手去拽他的手臂,可双腿一轻,身体被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梁瑄的晕眩更加厉害,他习惯性地把脸埋进那个宽厚的胸膛间,右手环着那人的脖颈。

  “...沈珩,你又在发抖...”

  梁瑄对时间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

  只不过,总有一个人能把他从无尽的噩梦循环里抱出来。

  他轻轻笑了笑,然后无力地垂下了眼睫。

  “梁瑄!!”

  沈珩看着在自己怀里彻底晕倒的梁瑄,他更加用力地搂紧了那个单薄的人。

  直播近乎完美地结束了。

  切断直播的一瞬间,欢呼声震天而响,在人群拥挤中,却有两人背离喧嚣,仿佛朝着过往的时光,急匆匆地迈出了脚步。

第13章

  病房里很暗,只留了墙上一盏昏黄小灯映着医院窄窄的过道。

  沈珩倚在病床旁一张小沙发上坐着,西装被他随手扔在一旁,松垮地挂在扶手上,一贯干净利索的衣角一反常态地有些发皱。而他手撑着太阳穴,眉心皱着,眼睛只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梁瑄。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宛若秋日的呢喃。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只被一盏灯光牵引,灯火熹微,在昏暗的夜里,仿佛一场暧昧的对峙。

  沈珩终是阖了眼,沉默半晌,出了病房,到楼下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橘子汽水。

  汽水里面有一个玻璃珠,碰着玻璃杯壁,叮叮咚咚,是老式的饮料装,现在很少能买到了。可这老旧的包装,让人听着就会想起少年在盛夏艳阳下的奔跑与欢笑。

  两瓶汽水一路被沈珩拎着,碎响叮咚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这清脆的声音过于活泼,与沈珩西装革履的气质有些出入,可配上那人眼中的一丝旧日温存,却正恰到好处。

  他轻轻拉开病房的门,安静地站在了梁瑄病床前,一步的距离。

  他慢慢弯腰,替梁瑄拉好被子,才坐在了床头,调慢了点滴的速度。

  病床上的人脸色还是不好。

  黑色细软的发丝无力地垂在医院松软的枕头上,额头上又冒了一层虚汗,黏了几丝在侧脸上,像是风里打结的垂柳条。

  沈珩转个身拿纸想替他擦汗的功夫,梁瑄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按在了胃上,手背上的吊针因为动作粗暴而回了血。

  沈珩动作迅疾,骤然按住梁瑄冰凉的手。

  “别动。”

  梁瑄的手本就很凉,冬天恨不得天天捧着暖手袋,现在吊针不断输入的冰冷液体让他的手更凉了些。

  浑噩中,仿佛手背处传来了什么久违的温暖。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勾住了那只手。

  沈珩动作僵了一下。

  他只眼睁睁地看着梁瑄精致的手指微蜷,虚虚窝在了自己的掌心处,像是冬日躲风雪的小动物似的。

  这个动作,他实在太熟悉了。

  从前,每个冬天,梁瑄都会在作画前,把手放到自己的手心暖着,笑着说这样暖得快,以后这就是沈珩牌梁瑄专用暖手宝。

  沈珩稳如磐石的心绪,被梁瑄一个动作击垮。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等到他意识回笼时,他已经把另一只手放在梁瑄的被子里,在他腹部打着圈揉着了。

  “...习惯了。”

  沈珩近乎叹息的一声低语,散在了秋夜的冷空气里。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若真要割舍,却也轻易。

  只要将旧日思绪和情感抛出,习惯自然会一道随着记忆淡去,最终变成脑海底层浩繁卷帙中最不起眼的一页。

  可若是不想改掉的习惯,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沉淀,任由思绪疯长,最后从脑海印到骨子里。

  人最喜欢自己骗自己,用无数的借口掩饰情感。

  比如,沈珩的‘习惯论’,比如,梁瑄的‘忘却论’。

  沈珩的手很温暖,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就能察觉到梁瑄胃里的凉意,他只是轻轻碰了碰,梁瑄就低声闷哼了一下,细长的双腿微蜷,身体倒向一侧,似乎要把自己抱紧抵抗疼痛。

  “别动。”

  沈珩又一次说了同样的话,只是这次,声音要温柔得多。

  梁瑄呼吸急促,左手抓着沈珩的手腕,清冷的眉眼染上了红,似乎有种泫然欲泣的虚弱。

  “知道了,我轻一些。”

  沈珩动作放轻,直到梁瑄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才慢慢把手撤了回去。

  他转身,轻轻把橘子汽水的盖松了一松,碳酸在空气里发酵,声音细碎绵长,而玻璃珠清脆掉落,在橘色气泡里上下起伏,仿佛欢快的一尾鱼。

  “这次很坚强,这么疼也没哭。所以,奖励你最喜欢的。”

  沈珩在他耳边低语,不知是因为知道梁瑄听不见的缘故,沈珩的低沉冷峻的声音带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梁瑄自然是没有听见,只是紧皱的眉头微松,看上去平静了许多。

  沈珩终于将手轻轻抽了回来。

  他依靠着床头柜,借着那盏微弱的灯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草稿纸,是梁瑄随手画下的草图。

  线条有些凌乱,笔锋下得很重,即使是沈珩不懂设计的门外汉看来,这笔触也过于生硬,恐怕是多年都没有画过了。

  可是结构却依旧掌控得过于优秀,细节可圈可点,他不怀疑,只要给梁瑄时间,他依旧能设计出令人心折的璀璨珍品。

  因为他生来就是艺术家。

  兜里的手机不停在震。

  沈珩没什么犹豫地按了静音,生怕震动的声音吵到梁瑄休息,然后快步走到门外,极安静地合上病房拉门,接起电话。

  他身穿白衬衫和黑色西装马甲,站在漆黑的走廊上,月光映亮了他的银白手表,这光芒也化作一抹锋芒,藏进了沈珩幽深的眼眸里。

  “岑董。”

  “小珩,离开了嘉和就跟叔叔这么见外了?”

  “毕竟你我现在是竞争公司的管理层,亲近不如疏远。”

  “呵。”岑有山苍老圆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隐隐有着不可抵挡的傲气,“竞争公司?思源,也能与嘉和相提并论?”

  “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

  沈珩声音举重若轻,可矜傲亦不减半分。

  “嘉和失去你,真是一大损失。小珩,岑叔不懂,你为什么要离开嘉和?”他声音微低,似有失落,“难道,是因为映雪那丫头不懂事?叔叔给你道个歉,别意气用事。回来吧,叔叔这里也需要你。”

  “与映雪无关。再说,我想,岑董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沈珩眉峰微微压低,锋芒敛起,语气微冷,“有些事,还是及早收手。”

  岑有山沉默半晌,忽得笑了,语气不复之前的矫揉,语气平淡,似是与他闲话家常。

  “你知道了多少?”

  “一些。”

  “你想要做什么?”

  “取决于岑董想要做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半分不吐真言,只互相试探。

  “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岑有山又笑笑,“女大不中留,帮我照顾好映雪。嘉和思源的事,别牵连她。”

  “既然岑董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就早带她回去,别试图让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想,岑董也不想让映雪看到自己父亲肮脏的金钱交易,是吗?”

  听着沈珩近乎直白露骨地规劝,岑有山终于肯定,沈珩确实是从公司的账目里看出了什么,而且,从公司里拿走了什么。

  他绵长地吐了一口气。

  从口袋里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着岑有山的脸,让他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