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之上 第49章

作者:林光曦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了,第二年她妈妈就再婚生子,一直都没见过面。”

  “前几年她高三备考,她妈妈突然回来看望,她也是纠结了很久。”

  陈洛愉问:“后来呢?”

  “后来她没选择原谅,但是说谈过一次后释怀了。”

  “释怀?”

  “对,”钟航把锅里浮起的腐竹皮都捞进陈洛愉碗里,“就是心里放下了,不再去想。”

  虽然钟航说得轻巧,但是陈洛愉知道,这种放下代表着什么。

  他盯着放了好几种调料的碗碟,红彤彤的颜色让他想起了在景河村的那几天。陈飞麟的家庭不富裕,父母却很恩爱,妹妹又乖巧听话,一家人气氛总是很温馨,不像他家。

  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他真的有点恨陈方文。可就像钟航说的,一切都是从刘丽亚口中听来的,他不知道陈方文真正的想法,尤其是自己也踏入了那种不容易被世人接纳的感情里,更能体会到见不得光的痛苦。

  又喝了两杯后,他的情绪缓和了些。钟航便问起他打算什么时候见陈方文,要不要自己陪着一起去?

  昨天陈洛愉拒绝得很干脆,男人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钟航宽慰他几句,说那人肯定不会只联系一次的。结果真说中了,饭后回学校的路上,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是高宇衡,昨天我们见过面了。你考虑的怎么样?他病情不乐观,希望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钟航走在他旁边,也看清了短信的内容,问道:“要不要现在回电话过去?”

  陈洛愉已经有了决定,只犹豫了片刻就拨出那个号码,随后听到高宇衡的声音:“你好。”

  “你好,”他平静地道,“我是陈洛愉,我现在去见他。”

  谢绝了钟航的陪同提议,陈洛愉独自去了卓刀泉南路的省肿瘤医院。

  在电话中听到这个地址时,他已经猜到高宇衡说的不好的病是什么类型。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和亲生父亲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治疗癌症的医院病房里。

  借用一句钟航刚才说过的话,很戏剧,戏剧到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病房门口,他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向里面。

  肿瘤医院的病床向来一位难求,最好的也只有双人间。那个他只在照片中见过的人正坐在靠里侧的病床上,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姿态,削瘦的身躯包裹在蓝白条纹病号服里,唯有那张脸还具备辨识度,戴着无框眼镜,笑起来的样子斯斯文文。

  高宇衡坐在病床边,正用叉子把玻璃碗里切好的小块水果喂到陈方文嘴里。陈方文吃得很慢,他似乎已经有吞咽困难的症状了。陈洛愉是医学生,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转身靠在旁边的墙上,胸口传来窒息的感觉。

  在来的路上,他还在想高宇衡和陈方文会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一刻,他觉得都不重要了。

  一个护士从前面的病房出来,看他脸生就问是找谁的。他还没回答便听到病房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是呕吐声。

  他立刻转身去看,陈方文背对着门的方向在吐,高宇衡扶着他,小心地给他拍背顺气,还递上热水。

  护士也听到动静,推开陈洛愉进去,确认陈方文只是呕吐便叫来护工清理地面。

  陈方文吐得不算厉害,缓过来后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人。

  倒是高宇衡在护士离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小声说话。

  喉结滑动了下,陈方文缓缓睁开眼睛。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陈洛愉错开视线,盯着对面的窗户。

  隔壁床的患者被送去做检查,病房里很安静。攥紧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陈洛愉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病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他至亲,可他们之间只有望不到边际的疏离感。

  高宇衡又悄声和陈方文说了几句话,确认陈方文的情绪没什么问题后才走到他面前,低声提醒道:“既然来了就好好谈谈,他的病情你大概了解了,他不能受刺激。”

  陈洛愉没吭声,等高宇衡关上门后,他听到床那边传来动静,用眼角余光一撇,陈方文竟然下床来了。

  床边放着一支黑色手杖,陈方文靠手杖借力,站直了朝他走来。

  陈方文走得很慢,这种对正常人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耗费了他不少力气,等来到陈洛愉面前时,他竟然在喘气了,不得不用手扶住墙面稳住。

  陈洛愉仍旧不看他,但是前方的视线被他挡住,只能垂下眼帘看着地面。

  这一看,就看到了陈方文穿着夹脚拖鞋的脚。

  刘丽亚不曾说过陈方文的职业,是孙红悄悄告诉过他,陈方文是记者。离婚之前一直在省台工作,曾被外派去过斯里兰卡和阿富汗,后来去了苏丹就再没有消息。

  陈洛愉有查过苏丹这个国家的情况,内乱比较严重,经常爆发武装冲突。他不懂陈方文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直到看见这双脚。

  明明是和他一样偏白的肤色,脚背上却有好几道伤痕。哪怕只剩疤了,陈洛愉还是能认出是利刃导致的伤。

  只是一双脚面就留有这么多伤疤,陈洛愉忍不住抬头去看陈方文,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沉重了起来。

  陈方文温和地看着他,在他终于肯看向自己的时候笑了,轻声说:“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陈洛愉的眉一蹙,对他这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笑容和语气感到恼火,可惜还没反驳手机就响了。

  他一声不吭地走出病房,也不理会门口的高宇衡,走远了才接起来。

  “我忙完了,你在干嘛?”

  陈飞麟的声音裹着风声传来,他看着走廊尽头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玻璃窗,忽然很想抱一抱陈飞麟,于是问道:“你在哪?”

  “去养老院的路上,”陈飞麟戴着耳机,边骑车边跟他打电话,“声音怎么这样?心情不好了?”

  喉咙一酸,他才说了三个字,那个人却隔着电话就能感觉出来。

  走到玻璃窗前,他望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说:“也没有心情不好,就是有点累了。”

  陈飞麟问道:“明早有没课?”

  他以为陈飞麟想跟他约跑步,就说没课。陈飞麟说:“那等等十点我去东门找你,再骑车带你兜一圈?”

  想着陈飞麟那辆山地车,他道:“你车后面没装火箭筒,怎么载我?”

  “你不是坐过前面的横杠了?”

  这话让他记起了两人之间的第二次见面,陈飞麟不小心把他撞了,后来他就坐在车前杠上被载去诊所。

  想起那时自己的小心思,他不禁问道:“不怕被别人看出来?”

  陈飞麟说:“夜里黑,没事。”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陈洛愉回过身,高宇衡已经不在病房门口了。

  刚才他就那么出来了,想必陈方文也不会好受,而且今天过来他是要问清楚当年的事,不能先被情绪支配了。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他重新回到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陈方文已经躺回床上了,高宇衡正在帮着调整后面垫的枕头。

  他推门进去,看到他又回来了,陈方文双手撑在身后,吃力地想坐直。

  高宇衡扶住陈方文,让他靠好后才站起来看陈洛愉。

  他们都没有说话,陈洛愉就说:“我有些话想问你。”

  这话是对着陈方文的,高宇衡眉一簇,显然有些不悦,陈方文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可你刚才……”

  “没事。”打断了高宇衡的话,陈方文温和地看着陈洛愉,“过来坐吧。”

  陈洛愉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高宇衡看他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他道:“你父亲经不起刺激。”

  他没有应这句话,陈方文又催了一遍,等高宇衡离开后才笑着说:“还以为你刚才走了。”

  “我是很想走,”陈洛愉坦白说道,也不理会陈方文脸上僵住的神情,“但我今天来是有问题要问你。”

  陈方文低着头,细软的发丝随着这个动作挡住了一部分眼睛:“是什么问题?”

  陈洛愉不想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地道:“既然你喜欢男人,为什么要跟我妈结婚?为什么有了我又不负责任地离婚?”

  问完这两个问题后,病房里一度变得很安静。陈洛愉也不着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方文,直到陈方文开口。

  “你妈妈,”提起刘丽亚,陈方文停顿了一下,“她是怎么说的?”

  陈洛愉拧着眉:“我是来听你的解释。”

  叹出一口气,陈方文说:“好,我都告诉你。”

第61章 吃醋了?

  “我和你妈妈是在朋友婚礼上认识的。那天我们都喝多了,稀里糊涂发生了关系,后来没过多久就在一起。”

  “一开始是她追的我,不过我也想对她好,所以在一起大半年后她提出结婚,我答应了。”

  “起初我们的确很融洽,可在我拿到工作调动后,她开始频繁地跟我吵。”

  谈起这段往事,陈方文说得有些艰难。他似乎在整理该怎么说,中间数次停下。可从他滞涩的眼神中,陈洛愉能判断出来,部分原因来自于疾病造成的反应迟缓。

  刘丽亚是个很要强的人,这点陈洛愉非常清楚。当年能被她倒追,可见陈方文的与众不同。只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可以理解她不希望长时间分离的想法,但那是我的事业关键期,我也必须要为我们家的未来考虑。”

  “只能说我和她都太年轻了,还不懂得理解和包容。”陈方文垂着头,视线盯着放在被面上的双手,“有一次她在外面很激动地又跟我提离婚,我当时也受不了了,就同意离婚。”

  这些话刘丽亚都不曾说过,所以听到这里时,陈洛愉被绕进去了,忍不住问:“离婚?什么时候?”

  缓缓抬起头,陈方文看着他:“大概是你出生的前一年吧。”

  “那天吵得太厉害,我心情很差就约了朋友喝酒。”

  说到这里,陈方文又停下来,这次陈洛愉等了很久他都没再说下去。

  察觉到可能触碰了问题的关键,陈洛愉替他说:“那天你出轨了?”

  这个词像一根绳索束在陈方文颈项上,让他喘不过气,脸色迅速涨红了。陈洛愉起身问要不要叫医生来,他摆摆手,缓了一会儿后又看过来。

  和他对视了一眼,陈洛愉坐回椅子上。

  接下来的谈话继续,陈方文也没有隐瞒,他承认了那晚在酒吧碰到一个人,后来没能把持住。

  但他还是为当年的自己解释了一句,那个人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初恋。

  他偷偷喜欢了那个人很久,久到已经变成生命里的一种习惯,最后亲眼看到那个人结婚才死心。

  陈洛愉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种感情。

  它明明是错误的,是不道德的,是对自己的家庭造成毁灭打击的。可为什么看着陈方文痛苦的表情,他却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

  也许是因为他也曾短暂地体会过吧。

  体会过对陈飞麟的求而不得,体会过那个人终于转身走向自己时如擂鼓的心跳声。

  “我知道对不起你妈妈,后来也想过跟他断掉。”

  “可是……”似乎觉得自己太不堪,陈方文用右手心捂住眼,不再抬头面对儿子。

  陈洛愉问:“他不知道你结婚了?”

  “他知道,”陈方文点着头,“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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