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雪人 第14章

作者:77888 标签: 乡村爱情 近代现代

  罗映雪经常来串门,有她在的时候,念筝就坐上公交汽车去找一找工作。他不惧怕那二十万,反而感激,这样就能把他和罗羽钦捆在一起。

  有时候很迷茫,罗羽钦和冬至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他喜欢的冬至再也不会回来的话,他的坚持也就没有意义。

  想着想着就会钻进死胡同,他就会劝自己,现在这样就很好,况且,罗羽钦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他有冬至没有的富足生活,却丧失了冬至具有的一切向阳的品质,没有了关于计算机的梦想,再也不会意气风发地畅想互联网的未来。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冬至是一棵挺拔的树,罗羽钦就是抽掉了所有生机的枯根,从精神到身体都阴沉不定。

  因为见过他的生机勃勃,所以不忍看他沉默地坠落于冬日。念筝渐渐抛弃了自己的初衷——从让他变回冬至,到让他变得开心一点。

  “我今天去找了一下工作。”饭桌上,念筝提起。

  罗羽钦正皱着眉头,准备挑菜里的胡萝卜,念筝很有眼色地把自己的碗移过去。

  “找到了吗?”

  “有几家还可以,就是干干活,端盘子洗碗这种。”

  罗羽钦抬头,“你在家还没洗够碗?”

  念筝窘迫:“别的我都干不了。”

  罗羽钦不说话了,也懒得挑胡萝卜,不再碰那盘菜。念念吃得很香,不管是胡萝卜还是什么,在他眼里一律很美味,罗羽钦怀疑这小孩根本没有味觉。

  “除了端盘子洗碗,还有别的吗?”

  没想到罗羽钦会继续问,念筝愣了愣,“别的……没有了。”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玫瑰园附近又开通了一条公交线路,开通那天,念筝带着念念去坐第一趟!

  他们出门的时候,在楼上睡觉的罗少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窗外,“去哪?”

  “坐车车!”念念大声喊,觉得这样对话很有趣。罗羽钦只觉得他太吵,刚要从窗前离开,念筝叫住他,“欸,和我们一起吗?”

  罗羽钦看了他一眼,消失在窗前。过了一会儿,换上简单的短袖短裤下楼,还穿白色的运动鞋,典型的高中生春游装扮。

  春意已经到了最浓的时候,四处绿得晃眼。来坐第一趟的人不是很多,车是完全崭新的,念念咚咚咚跑到后面靠窗的位置坐好,很开心地看向外面。

  小孩子不用买票,念筝抱着他坐在一个位置,罗羽钦坐在他旁边,推开车窗,舒服的风灌进来,很温和地吹拂人的脸。稍一侧头,就看到念筝的笑脸。

  这条线路不通往市内,反而延伸向郊外,一路风景美极。湖光闪烁,绿树滔滔,念筝和念念低声讨论,“看,这个叫湖。”

  “湖——”念念学舌,嘴巴张得圆圆的,“爸爸,为什么叫湖?它不是河吗?”

  “你看,这一片水是圆的,圆的水叫湖,长的水才叫河。”

  “哇!那我们家院子里也有湖!”念念高兴地拍起手来,“那个圆圆的,上面有石头小娃娃在睡觉的。”

  罗羽钦闭着眼靠着椅背,耳朵听着他们说话,听出念念说的是院子里的喷泉池子,觉得这小孩不仅长得丑,智商也不高,他爸爸文化水平肯定也不怎么样。

  “喔,你说得也对。”念筝弯弯眼睛,没有指责孩子的错误,“我们院子里也有一个小湖,我们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宝宝湖!”念念举起手,“上面有小宝宝在睡觉!就叫宝宝湖——”

  念筝永远最捧儿子的场,“哇!念念好聪明啊!”

  罗羽钦无语地撇撇嘴角,屈尊睁开眼睛,移动的车窗像画框,框出一幅幅浓郁的春景图,画中人穿着廉价的衣服,沐浴在充沛灿烂的阳光里,发梢、耳垂、眼睛、肩膀四周跳跃着光点 笑容纯净。

  罗羽钦匆匆别开眼,心跳有一瞬间失序,恍然觉得阳光刺眼,眼睛发酸。

  “怎么了?”念筝看他不舒服,担心地望着他。

  罗羽钦摸摸耳朵,“没事。”

  正好乘务员这时拿喇叭喊到站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念筝便收回目光,牵好念念。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一处新对外开放的景点。占地不大,景色却很别致。最多的树木是垂柳,枝条依依,吐露着嫩绿的芽。

  湖中心有一角小亭,游客可以租人力船,亲自蹬过去。远处有座矮山,树影中竟还隐着斑驳的寺庙院墙。

  没有过多的人工痕迹,美得很生动,很原始。

  念筝几乎是立刻就被这里吸引住了,对每一处都好奇,念念更是撒欢了,一会儿追鸟,一会儿逗鱼,看什么都新鲜。

  罗羽钦对美景不感兴趣,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跟着走,累了就自己找地方坐着,又坐不牢稳,过一会儿就站起来找一找。

  “这个湖叫缺月湖,你们看像不像月亮缺了一角?”景点的解说员穿着干净的衬衫,戴着鸭舌帽,正绘声绘色地讲解。

  游客中不乏外国人,解说员毫不怯场地转换中英文,发音标准,语速流畅。念筝钦羡地望着她,站在这美景之中,向全世界的人讲解中国的草木建筑,这是一件值得敬佩的工作。

  等送走了一拨游客后,解说员得空休息片刻,念筝没有离开,走上去和这个小姑娘聊天,“你说得真好!”他毫不吝啬赞美。

  韩子欣早就注意到念筝了,这人一身普通的衬衫长裤,身材高挑,容貌俊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在人群中很是瞩目。

  “哦!谢谢你的认可!”韩子欣很开心,被男人注视着,让她脸上泛红。

  “我想问一下,这里还缺你这样的人吗?就是站在这里介绍的工作,还缺人吗?”念筝问道。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猛点头,“缺呀!现在我们一个人要讲好几个地方,根本忙不过来。”

  她看着眼前的人,“你是想来这里工作吗?可以呀!你外形好,我们组长肯定喜欢!那你英语怎么样?”

  刚刚燃起来的火苗唰的熄灭了,念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的英语不太好。”

  在村里教小学生,用不着太高的英语水平,他又只有高中文化,镇上的高中英语老师,讲起课来都是方言味的口音,学生们的口语能力不是一般的差。

  韩子欣有点遗憾,“那没办法了,我们要求英语一定要好,你也看见这里有很多外国人,咱们说的得让人家听懂。”

  “嗯,我知道。”念筝笑笑,反过来安慰小姑娘,“没关系,我就是问问,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一转身,罗羽钦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逛累了吗?”念筝走过去,“要不我们回去吧。”念念就坐在罗羽钦身边,被某个脾气很差的人勒令不许乱跑。

  “爸爸,我还没有玩够——”念念不高兴,又不敢反抗他身边的凶神,一双大眼睛恳求念筝。

  四点钟了,太阳开始西垂,阳光缓和了热度,树影婆娑,游人纷织,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宁静。

  请求无果,念念也不想走路了,让念筝抱着,一路都噘着嘴,趴在念筝肩膀上幽怨地偷瞄罗羽钦。

  罗羽钦看到了,冲他挑衅地冷笑。当然,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让念筝看到。

  回去的车上凉快了许多,念念累了,窝在念筝怀里睡觉。失去了阳光的直射,窗外的树收敛了生机,不再是耀眼的鲜绿。

  念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吃过饭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给念念洗澡,把小宝哄睡着之后回到卧室,发现书桌上摆着一摞书。

  翻开一看,是几本英语教材,旁边还有一个收音机和几盒磁带,念筝拿起来看了看,是用来练习口语的英文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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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有

第20章 20:不想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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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羽钦,你睡了吗?”

  门从里面打开,罗羽钦刚洗完澡,头发半干,放念筝进来。

  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一人一间房,小宝睡在楼下,偶尔和念筝一起睡。

  “那些书和磁带,都是你给的吗?”念筝眼睛带笑,声音很轻快。

  罗羽钦无语:“不然呢。”

  “谢谢你!”

  “别高兴太早。”罗羽钦坐下来,手向后撑,仰视着念筝,却像俯视一样让人有压迫感,“我没说免费给你用。”

  “哦,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罗羽钦直白地看着他,几缕黑色的湿发遮住眼,脸比两年前小了一圈,黑漆漆的眉毛、睫毛湿润之后衬得皮肤更白,看起来冷淡至极又脆弱不堪。

  念筝走过去,跪在床边,很轻地亲了下他的左脸。罗羽钦的眼中闪过很短暂的惊讶,一把抓住要起身的人,手掌扣上他的后腰压回来,另一只手摁着念筝后脑吻回去。

  唇舌纠缠,念筝挣脱不掉,自投罗网地和男人深吻。舌头被抵回口腔,又被吸裹出来,来来回回,被放开的时候喘不过气。

  但罗羽钦就很平静,只是嘴巴变得红润。他没放开念筝,和他额头相抵,“这是一本书的。”

  从那以后,玫瑰园里时常传来练习英语的声音。念筝底子差,但不露怯,勇敢地说、勇敢地练,罗羽钦被他吵烦了会躲进游戏室,但从来没说过一句打击他的话。很多时候还会脾气不好地纠正他的错误,解答他的问题。

  那些书籍和磁带,兑换成一个又一个的吻,在罗羽钦上班前、睡觉前、起床后等很多个时间一一兑现。念筝一开始害羞,后来偶尔主动。

  周一,罗羽钦要去上班,到点了人还不下来,念筝叫他起床,他就把头埋得更深,只留一小撮头发在外面。

  “起床了。”念筝笑。

  被子动了动,罗羽钦露出一双眼,半睁着,还在游魂。念筝在他床边坐下,仗着他没完全醒,像摸小狗一样摸他的头,“起来了啊,要迟到了。”

  被子里的人稍稍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是完全干净的眼神,什么都没有,念筝手下一顿,和他对视。

  “不想起。”罗羽钦带着鼻音拒绝。

  念筝俯身隔着被子亲他,罗羽钦倏地睁圆了眼,眼珠轻颤几下,嘴上被布料摩擦,还没来得及感受其他,触感就消失了。

  念筝直起身,“要不你就不去了?请个假吗?我不太懂,要不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说你生病了?”

  “嗯。”罗羽钦裹在被子里向他靠了靠,脸碰到念筝的腿,“那你打吧。”

  念筝下楼去打电话了,第一次干这种事很紧张,惴惴不安地拨通号码,打着腹稿该如何和领导请假。

  楼上,罗羽钦热得把被子掀开,平摊在床上,闭着眼摸嘴唇,脑子里全是念筝刚才俯身下来的样子。

  小时候生病,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会到学校给老师请假,“老师,我家孩子生病了,想在家休息一天。”

  一般都是这么说的,老师就会很痛快地准假,嘱咐保重身体,健康最重要嘛!

  他九岁的时候脑炎,烧到几乎神志不清,爷爷让两个警卫员开车把他送到学校,说男子汉不能因为身体上的问题就消磨意志,要坚持,不可松懈片刻!

  最后他在课堂上头朝下栽过去,躺在医院里,罗丰年没来看他,派警卫员送来了他的书包,书里夹着一张纸条,他满心欢喜地打开,里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切勿落后功课!

  三年级的小孩又有什么功课可落下。

  烧糊涂的那几天里他产生了幻觉,幻觉里他不是没人关心的小孩,有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声细语地讲话,替他擦汗,喂吃的。

  教室门口,老师正在上课,有人轻敲教室门,“打扰了老师,我是罗羽钦的家长,他生病了……”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离近了看才发现没有五官,只有空白的假面。他被吓醒了,醒来后病房静谧,空无一人。

  仪器滴答作响,他躺回去,强迫自己继续那个恐怖又甜蜜的梦。

  他没跟别人说过,但真的羡慕过。

  楼下。

  “喂,欸,您好,咱这里是罗羽钦的单位吗?”念筝拽紧了手中的电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