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107章

周六的时候，在海城大学实验室，晚上，一群人回来，先去邱家小饭馆吃饭，然后黎阳回工厂，接到一个南山过来的电话，有一批从穗城进来的货，到海城后一个月都没人过来取。

这种事情都有专门的人处理，一般并不会告诉黎阳，这次之所以打电话，是因为订货的人是黎阳的表姐夫。

第二天，黎阳先去了南山，仓库里这批货是春夏季的衣服和鞋，进货价是一万五左右，一个月前到了海城后，仓库的人联系了马东利好几次，但是他一直多没有过来取货。

黎阳清点了货，然后去商业街的店铺去找人，马东利并不在店里，卖衣服的是马东明和马东军。

马东明是马东利的亲弟弟，黎阳并没有见过他，他们哥俩面目有几分相像，不过他没咋受累，看上去更年轻。

没等黎阳开口，马东军先吆喝道：“这不是黎厂长吗，您大驾光临，我们这里满屋子生辉啊。”

黎阳不太喜欢姐夫这个堂弟油嘴滑舌的样子，道：“我找姐夫，他现在在哪里？”

“出去了，等会回来。”马东明抽着烟站起来，“有事跟我说也一样。”

他们这的店铺本来地势就低，通风不好，烟散不出去，呛人的很，黎阳皱着眉向后退了两步。

没想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却惹得两个人不高兴了，“咋了，大学生不就是多读了两年书，有啥了不起的，你姐嫌弃我们，你也一样，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了？”

“你们在店里抽烟，谁不嫌弃？”黎阳边往外面走，边道：“我读的书在我脑子里，有些人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俩人大概听出来黎阳最后一句是骂人的，立刻追了出来，“别跑！”

黎阳从店里一出来，迎面碰上了马东利，道：“姐夫，我过来问你那批货的事情。”

听到这话，马东明和马东军俩人的脚步一下就停了下来，心虚的道：“你们进的货比比人家的贵，我们不要了。”

“不可能。”黎阳看着马东利，“姐夫，你进了这么多年货应该清楚，就是这个价格没错。”

“有便宜的，阳阳。”马东利刚从外面走回来，满脸都是汗，他把手里一个细布衫给黎阳看，“这种比穗城的便宜一块多钱，款式更新，就是质量稍微差点。”

这些年，南方的服装厂遍地开花，为了吸引客户，不单款式上仿照亚洲国家的服饰，用料上也越来越多样，人们穿衣服不再追求结实，更多的是美观。

黎阳看了看这衣服，问道：“姐夫，那你的意思是仓库里的那些货都不要了？”

“不要了！”马东明和马东军俩人异口同声道：“退押金，退运费。”

听到这话，马东利一脸尴尬，“谭帅照顾我们，进货一直没要押金和运费。”

黎阳又问了他一遍，“姐夫，那批货你还要不要？”

“阳阳，我不想要了。”马东利自知自己的举动不好，但是黎阳都找到他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进了更便宜的货。”

“好，我回去告诉他们把货给退了。”黎阳认真的道：“姐夫，这次退货肯定会有损失，这个损失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如果、如果数目少，我愿意赔……”马东利一脸为难，“姐夫最近生意不咋好，手里没有什么富余钱……”

黎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回了南山。

在给工厂打电话的时候，黎阳心里十分不是个滋味，从前，大哥受伤的时候，表姐和姐夫在他们村子里借了一大圈钱，帮了他们大忙。

他一直都认为表姐夫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想到他今天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哪怕他说没钱，先让自己垫上赔的钱，黎阳也不会有二话……

车队从南方运送回来货物，不要押金和运费，结果白白拉回来和送回去不说，还要承担退货的损失？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边的工厂跟车队联系一直很紧密，电话通了之后，听说了要退货，答应的十分痛快，让他们把衣服拉回去就行，不用赔偿，问谭帅和黎阳啥时候去穗城，一起喝茶。

穗城那边的大小工厂老板特别的会做生意，人家不单在国内做的有声有色，去别的国家开个餐馆或者小店，也能闷声发小财。

谭帅和车队从各个工厂进了很多货，并不算是直接的生意合作伙伴，他们过年过节都会给司机师傅和谭帅捎各种礼品，不管值钱不值钱的，起码是个心意。

打完电话，黎阳想了一下，就告诉车队的人，如果他表姐夫再过来订货，和其他人一样，要交押金，运费也一样。

虽然这样说，黎阳却有种预感，表姐夫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让他们订货了。

黎阳并不知道马东利店铺生意咋样，但他知道表姐在B市的日子非常好。

孩子有黎母看着，肖欣欣和黎旭还有左敏三个人一起开了个公司，摊子依旧摆着，在百货大楼里面也有了一个柜台，每天从早忙到晚。

可能是远离了海城，看不到马东利和马家的这些人，也可能是每天都很忙，不能再生育的事情无法改变，肖欣欣已经不在乎了，只想多挣钱，把女儿好好的养大。

想了许久，黎阳最后还是没把这事告诉表姐。

黎母在B市也惦记小儿子，等到天气凉爽下来，她特意抱着妞妞来海城，想要给小儿子做个饭，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

可是黎阳现在都不着家，黎母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就抱着妞妞跟街坊邻居们说话。

谭帅是长寻坡出来的大厂长，东区西区关于他的传说数不胜数，黎阳考上了好大学，又在农机厂做事，前途无量……

平时逮不住黎阳，现在婶子和大娘们把黎母围住，要给谭帅和黎阳介绍对象。

虽然小儿子还在实习，但是黎母知道他以后肯定回海城农机厂，读书多，毕业之后年纪确实不小了，从现在相看也不算早……

黎母虽然勤快，但是嘴巴笨，被街坊邻居你一嘴我一句说的，当天晚上就把介绍的姑娘的家庭啥的跟小儿子说了。

黎阳根本没有当回事，他一天四十八个小时都不够用，可没时间整这些。

往俄罗斯打电话的时候，黎阳顺口提了一句，那边的周乐大嗓门喊道：“不用在家那边介绍，你谭哥新招了一个秘书，特别的漂亮，娶回去给你当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万更，哭唧唧

第100章

谭帅最近确实招了一个秘书, 是个乌克兰美人，年轻漂亮，十分动人。

在周乐的口中, 这位颠倒众生的美女十分中意谭帅, 放弃别处更高的薪酬不要，还说要跟着他们一起到海城看看……

周乐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谭帅赶走了, 然后俩人说起了正事。

为了实习报告和毕业论文，黎阳需要长时间的呆在实验室里面, 下半年，只在海城参加了两次市里组织的会议。

忙碌的时候，偶然黎阳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的长寻坡特别的安静, 天色漆黑, 他的被子和枕头被扔在了门外面，敲门半天没有人开，透过窗户口，他看到一个黄头发女人在里面，床上躺着的谭帅睡的正熟……

他无法张口, 突然, 一个好看的面孔贴在玻璃上, 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一字一顿的道：“这是我家, 你找谁？”

被吓醒的黎阳猛的坐起身来, 满头大汗，心脏跳的很快。

秋末的天气已经凉爽下来, 黎阳站起来, 想去开窗户, 突然想到梦里的画面，心中一悸，没敢靠过去。

床上的黄立安睡的正熟，黎阳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多。

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身上特别粘腻，黎阳轻轻打开门。

出了办公楼，风迎面吹来，黎阳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天上的月亮很大，星星也多，十分明亮，黎阳骑着自行车原本是想长寻坡的家看看，但是好久没回去，巷子里面堆了不少东西，刚进去就差点被撞到，黎阳不得不换掉了车头。

自行车从长寻坡一路向下，等到了南山，黎阳身上的汗全都凉了下来。

跟打更的招呼了一声，黎阳进了屋子。

这里跟黎阳第一次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从前都是谭帅和各种机器的地盘，现在腾出一半来办公，那些小钻机和小割床都被放在了最里面。

打开灯，屋子里面骤然亮起来，黎阳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里面。

里面的铁桌子上放着几个托盘，盘子里有他上次过来清理的大小零件，最大的是主甲板，最小的是分轮管，零零碎碎的一堆。

虽然跟着谭帅学了一阵子，但是黎阳可没有那么好的能耐，上次从篮子里挑拣出一块被泥巴包裹住的机械表，上个月，用了一些功夫才把锈迹完全除尽。

明亮的灯光下，黎阳先去洗好手，擦干净，然后坐下来开始安装。

心无旁骛的将各种转轮和螺丝装好，随着他的动作，“CYMA”几个字母在表盘上十分明显。

装了一次，转动发条后，指针没动，等了不到一秒钟，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这也是一块西马的黄铜怀表，跟黎阳一直用的一样，只不过被制造的年份不同。

用自己的怀表跟这块校准了时间，外面陆续传来动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黎阳揣着两块表，跟人打过招呼后，骑着自行车往回走，顶风骑了一路，因为肚子太饿了，长寻坡后半段爬不上去，不得不下来推着走。

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开始上班了，厂子里有人看到了黎阳，以为他车子坏了，让他坐到自己车子上，手扶着车头就行。

黎阳这个时候都能闻到前面摊子的香味了，有了点力气，上到车子，一鼓作气的骑到早点摊子跟前。

这里的人都很熟悉，问黎阳，“咋从那边回来的？”

“去南山了一趟。”黎阳赶紧要了包子和豆浆，比平时多点了两个。

老板立刻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面取出包子，先给黎阳上来，“饿了吧，小心烫。”

第一个包子，黎阳都不知道怎么下嘴的，嘴烫的有点疼，他赶紧喝了一口豆腐脑。

这个时候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老板坐在黎阳的旁边歇口气，“谭帅还没回来呢，他去了那个什么俄国，这都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了。”肚子里有了东西，黎阳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过年回来，不过那边事情不少，还得再过去。”

“还要再去啊。”老板砸吧砸吧嘴，“在那边待那么久，不会带回来一个外国媳妇吧。”

黎阳嘴巴嚼东西的动作一顿，没说话。

“现在这种事情可不少，你们农机厂一个老师傅的儿子不是去外国留学了吗，毕业就带回来一个金头发媳妇……”

包子没吃完，黎阳又带了回去。

回到厂子，黎阳没有立刻去实验室，拿着今天的报纸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拆开了昨天收到的信。

虽然还有半年多才毕业，但是不少单位已经开始指明要人，黎阳也收到了一个国企的邀请，对方正是上次一起去美国检测材料中的带头老大。

这个邀请在旅途中已经发出过一次了，这次是看黎阳有没有改变主意。

黎阳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表示了感谢和婉拒。

除了黎阳，他们宿舍的另外两个人也受到了邀请，涂林也在其中，但是他不打算进工厂和企业，依旧只对电脑感兴趣。

因为这个，他家里十分难受，涂林的爸爸特意给黎阳打过电话，希望他能劝劝涂林。

黎阳当然是站在涂林这边的，跟涂爸爸说，计算机信息是未来最热门的方向，人家发达国家都已经研究的很深入了，进入这一行没有错，更何况他还喜欢。

可能是报纸和会议开多了，黎阳通过各个方面说服了涂爸爸，后来涂林给黎阳打电话，说是回学校的时候请他吃猪肘子，黎阳告诉他，把猪肘子换成猪骨头，涂林再三犹豫之后，同意了。

做了一天实验，晚上黎阳回来处理实验数据，他计算了半天，用的纸越来越多。

看了半天书的陈泽默抬起头，走到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数据有什么问题吗，你算了四五遍了。”

“啊？”黎阳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泽默，又低头看了桌上的本子，果然重复了好几遍。

“没事，没问题。”黎阳赶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