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 第89章

作者:林啸也 标签: 近代现代

言尽于此,沈月岛不再多说。

他不愿意暴露太多霍深的身份,不想让他曾经的出身和经历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人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奔向身后苍翠欲滴的草原。

大昆傻傻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霍深熟悉的骑马姿态,恍惚间想起那个永远冲在队伍最前方保护着他们的小队长,隐约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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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会认出来吗?”

跑完一轮时,沈月岛问他。

霍深怀里抱着还不能独自驰骋的小马崽,想了想:“会不会都好。”

不管是作为霍深活着,还是作为阿勒活着,只要有沈月岛在身边,每一天都是畅快的。

大昆带来的这两匹都是母马,性情温驯,看到沈月岛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属于自己同类的幼崽,就慢悠悠晃过去低下长长的脖子,和马崽贴贴。

小月牙一直是沈月岛在养,和他学的很会撒娇,看到陌生马也不害怕,反而抬起两只前蹄轻轻往前一蹦,用马头蹭了蹭人家。

“它也是小伽伽。”沈月岛笑着说。

“你小的时候可比它还会作怪。”霍深温柔地望着马崽,唇角勾起一个很轻的笑,沈月岛侧目凝望着他的眼睛,看他浓密的睫毛垂落,露出一点宝石般的灰绿色。

他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变回了阿勒。

沈月岛情不自禁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脸被风吹得有些凉,阿勒下意识用掌心捂住他,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也就回转过来,里面映满他的轮廓。

“队长,我有没有说过我最喜欢你哪里?”

“眼睛。”阿勒根本不需要思考。

“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阿勒一笑,指腹摩挲过他温凉的鬓角:“你小时候最爱干的事,就是趁我午睡时数我的睫毛。”

“嗯。”沈月岛抵着他额头摩挲两下。

“你的眼睛是贝尔蒙特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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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小马崽始终不方便,阿勒把它放到了大昆家里,暂时寄养。

他今天很忙,要和沈月岛去很多地方。

贝尔蒙特在他眼中变成一张薄薄的地图,他们骑着马在图上游走,找寻曾经共度的每一个时刻。

人或许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少年时代,尤其是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的时候。

在贝尔蒙特腹地的最中心,有一条干涸的小河,他们在泥沙中挖出了两块光滑的鹅卵石,沈月岛将这两块石头带到他以前栽种风信子的地方,作那朵花的墓碑。

过去已经消散,枯萎的花枝也被掩埋。

他们在鹅卵石旁边种了一朵新的风信子花,还为它用砖头搭建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棚。

草原不像城市,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过去七年,沈月岛最爱吃的那棵柿子树还长在那里,霍深爬到树顶给他摘下一个柿子,他小口小口的,吃得很珍惜。

吃完柿子两人又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被推掉的小房子的旧址、他们遭遇泥石流的那个山坡、他们曾经住过的帐篷、年少时阿勒练箭的地方、还有挂满彩旗经幡的高山。

最后一站,是埋葬着阿勒的迦蓝山。

草原上天黑得比较快。

还没来得及去迦蓝山,天色就黯淡下来。

大昆给他们找了一个住的地方,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帐篷离以前阿勒的帐篷很近,周围还有很多以前骑射队的兄弟,大多已经成家,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霍深”。

沈月岛不知道大昆是怎么和他们说的,更不知道霍深是怎么和他们交流的,或许草原人之间有自己的默契,光靠眼神就能传递信息。

他们没问霍深是不是阿勒,霍深更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些草原汉子一个赛一个的沉默寡言,聚在一起全都不说话,活像一出哑剧。

霍深没流泪,也没激动,他的表情一如年少时那样淡淡的,平静柔和,一个一个看过他们的脸后,就拿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们的孩子。

如果只靠眼睛还不能确认是他,那这些礼物则是铁证无疑。

霍深亲手做的弓箭、护腕、草编小动物,都和以前阿勒做给他们的一模一样。

队员全都红了眼眶,欲言又止地围上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霍深。

霍深发完礼物,拍拍他们的肩,转身走了。

一个年纪小一点的队员没忍住,冲上来喊了他一声:“队长!”

霍深脚步顿住,半晌转过身去。

眼前这个高大硬朗的汉子,在七年前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那人流着泪问他。

霍深看了沈月岛一眼,点点头:“以后都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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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们走了,帐篷外又恢复安静。

月朗星稀,风很和缓。

霍深坐在租来的车边,抽了一根烟。

沈月岛靠着他的肩膀,拿树枝捅地上的蚂蚁窝玩。

这样互相陪伴的夜晚是不需要说话的。

他们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偶尔抬起头来接一个吻。

月光如同融化的碎银打在他们身上,把沈月岛披在肩头的长发,照得像一片绸缎。

霍深的眼神静默地落在沈月岛的发丝上,久久出神,一阵风吹来,长发飘到他眼前。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它们。

可指尖刚伸进去,沈月岛就站了起来。

发丝从指缝间滑走,霍深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恐慌。

下一秒,空荡的手指就被握住。

沈月岛蹲在他面前,用两只手很紧很紧地握着他的指尖,仿佛明白他刚才心中所想。

霍深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岛,你是真的回到我身边了,对吗?”

“嗯,我永远都在这里。”

沈月岛吻住他,两人在月光下相拥。

黑暗的草原上,即便是野外也无人打扰,但霍深绝不可能在大草地上就把沈月岛给委屈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进和以前相差无几的帐篷。

七年前,分手那天,沈月岛哭着冲进来,扑到他身上,一边和他诀别,一边和他拥吻。

当时只有疼痛和绝望,两人却记了很多年。

现在换他把沈月岛抱进去。

“我会给你最好的。”他吻着沈月岛的额头,将人轻而又轻地揉进怀中,“不会让我的小伽伽再疼了,一丁点都不会。”

帐篷里没有开灯,显得沈月岛的眼睛很亮,他躺在毯子上,注视着霍深,眼神那么依赖,那么贪恋,那么那么多的珍惜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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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帐篷里的灯被打开。

霍深坐起来,身上一层薄汗。

沈月岛拉住他手腕:“去干嘛啊……”

“烧水,给你洗澡。”

沈月岛这会儿有点黏人,伸手圈住他的腰,把人拽回来,闭着眼嘟囔:“别去了,不想洗,哥陪我吧。”

霍深拗不过他,重新躺回来。

沈月岛说包里有礼物,让他去看。

霍深把包打开,翻出一只木雕,是沈月岛答应给他做的那个。

巴掌大的小马雕得栩栩如生,刷着枣红色的油彩,两只眼睛用宝石镶嵌,就连尾巴上的毛都一根根地刻了出来,和他之前死去的那匹小马很像。

“谢谢伽伽,我很喜欢。”

霍深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

沈月岛红着脸,凑到他耳边特别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也喜欢。”

霍深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木雕,也小声问他:“你喜欢什么?”

沈月岛脸更红了,眯着眼睛,额头上还带着之前折腾出来的汗,看起来很显小。

“就……喜欢你啊,还喜欢刚才,反正我都喜欢,特别好,特别舒服。”

霍深被他一句特别好弄得哭笑不得。

“没人问你,害不害臊。”

沈月岛不太害臊,没人问他他就问别人。

他睁开眼睛,晶亮亮的一层水汽,满眼期待地看向霍深:“队长,我呢?我好不好?”

霍深还是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沈月岛满意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哥,好累啊……”

霍深手放到他背上:“睡吧,哥拍着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沈月岛醒过来时床上就剩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