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 第8章

作者:追鹿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江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小厮说,“夫人买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过年,所以就管我叫阿年了。”

  江懿站起身:“这里有笔墨吗?”

  “有啊……”阿年说,“你要吗?”

  “闲着也是闲着。”

  江懿看向屋外被昨夜的雨打落一地的树叶:“随便写写画画。”

  ——

  裴向云早上被召进宫里,挨了乌斯主君的一通痛骂。

  自然是因为江懿。

  主君说江懿是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最好尽快将他解决掉,却触了裴向云的逆鳞,让他直言若是有人胆敢对江懿下毒手,绝不让乌斯人好过。

  兄弟两人不欢而散,裴向云胸腹间郁结的烦躁愈演愈烈。

  他推开卧房的门,却看见江懿站在桌前低头执笔,似乎正在作画。

  裴向云在陇西时曾无数次见自己师父写字画画,也被他无数次画进过画中,当下心头一软,刚要开口喊人,却蓦地怔住了。

  桌前坐着那个小厮,局促又拘谨地小声说:“江大人,我这样还可以吗?”

  江懿「嗯」了一声,对他笑了笑:“没事,放轻松,挺好看的。”

  裴向云怔愣半晌,耳畔嗡鸣阵阵,却仍听得清那小厮说的每一句话。

  他三两步走上前,将江懿手中的笔猛地抽走。

  “你在干什么?”裴向云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要给他画像?”

  江懿挑眉:“我愿意给谁画就给谁画,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向云带着火气揪起小厮的衣领狠狠推了下:“滚!”

  小厮似乎见着盛怒的裴向云就害怕,担心地看了眼江懿后踉跄着从屋中离开了。

  江懿垂下眼:“你又发什么疯?”

  裴向云死死看着他,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了半晌后才低声道:“以前你都是只画我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江懿冷冷道,“你觉不觉得自己特别无理取闹?”

  裴向云一把掀开他桌上铺着的纸:“那你也不能画别人。”

  他的心中格外惶恐,却不止因为江懿和一个刚见了一面的小厮如此亲热。

  今天是小厮,明天会是其他人吗?

  眼睁睁地看着老师将过往只给他一人的偏爱悉数分给旁人,自己却一丝半点也得不到。

  裴向云快被这巨大的落差感逼疯了,让他冲动地想做些什么来确认老师只会是自己一人的老师,不会被旁人抢走。

  墨汁和朱砂倾倒,在雪白的纸上染下斑驳的痕迹,像一片凝稠许久的陈旧血迹。

  裴向云把江懿按在桌上,狠狠地扣着那瘦削白皙的手腕,几乎要生生地要将那人折断在自己怀里。

  犬牙紧紧地叼着那人颈侧的一块软肉,裴向云近乎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疯狗……”江懿蓦地被牙扎痛,只觉得全身骨肉都因为恐惧而战栗,“从我身上滚下去。”

  “你不许看别人……”裴向云低声道,“你只许看我一个,不然我杀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

  _(:з)∠)_

第8章

  江懿微微阖眼:“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裴向云伏在他颈侧,方才暴虐的情绪这才慢慢收敛了些许,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江懿说,“你给我个痛快。”

  “师父,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裴向云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挡在江懿眼前的头发撇开,望向那双好看的眼睛:“师父,我这两日也想了很多,却仍想不明白你为何会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江懿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裴向云见江懿没说话,拿不准他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索性一口气将自己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学生上次也说了,两国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师父未必没做过同样过分的事,如此我们二人扯平了,为何你还要与我闹?”

  江懿险些一口气闷在胸口生生将自己憋死。

  “我做过更过分的事?”他生生被裴向云气笑了,“你倒是说说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裴向云动了动唇,刚要开口,一道尖锐的疼痛倏地从心口处炸开,顺着经脉向四肢百骸而去,几乎是一瞬间便让他难受得说不出话,只余下一道闷哼。

  江懿冷眼旁观,以为他是随口胡说编不出来其中原因,冷笑:“你倒是说明白啊,空口无凭说我做过同样过分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裴向云被痛得心里有点发慌,捂着唇闷咳道:“师父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江懿挣开他的束缚,抬手摸向自己颈间那枚深深的咬痕,指尖沾上了淡淡的血迹,心中更是气极,抬手将砚台砸了出去:“滚!”

  砚台恰巧砸在裴向云额头,继而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江懿愣了下,没想到裴向云居然能站在原处老老实实挨这么狠狠一下。

  裴向云身子只晃了下,紧接着血便混着墨汁一同顺着侧脸流了下来,在衣袍上晕染开来。

  裴向云低声道:“你消气了吗?”

  他似乎觉得江懿只要对自己动了手就会不再生气,于是宁可自己被砚台砸了也不躲开,就像之前在陇西时一样。

  那时他年岁小又顽劣,提着一杆银枪到处找人打架。营中的人只当他是江懿的学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追究。

  某次朝廷的的钦差大臣带着自家儿子来陇西,恰巧碰上了又想找人打架的裴向云。

  裴向云才不管你是钦差大臣还是当朝皇帝,在他眼中只有江懿一人配得上自己的敬重,于是偏要和那钦差大臣的儿子打一架。

  那小孩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登时就被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见骚动的江懿和钦差大臣连忙赶来,这才免了那小少爷接下来的皮肉之苦。

  当晚,江懿罚裴向云在帐外跪着,不认错便不准进来。裴向云愣是觉得自己没错,带着几分委屈在帐外跪到子时。

  子时陇西下了雪。鹅毛似的雪落在他肩上,垫子一样铺了厚厚一层。

  纵然裴向云是个习武之人,却仍是孩子,没一会儿便被冻得嘴唇发紫,却仍不肯低头。

  直到整个人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时,才察觉出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抱着他的人似无奈又似生气地低声道:“怎么这么倔,为何不认错呢?”

  可就算他没认错,老师也原谅他了。

  裴向云从始至终都认定老师不会真的那么狠心,一直在暗暗期待着江懿会像先前那样消气原谅自己。

  可现在当他抬眸时,却并未如愿看见老师的心疼。

  江懿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愤怒:“你真让我失望。”

  他慢慢从桌上起身,揉了揉被裴向云捏疼的手腕:“我将你捡回去,教你上阵杀敌,教你如何在乱世中保全一条性命,你又是用什么来报答我的?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裴向云垂下眼站在原处,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战场上的胜负成败确实是常事,但我教你欺师灭祖背弃他人了吗?”

  江懿一掌拍在桌上,震得原本七零八落的笔滚了下去,在地上摔出一片嘈杂的响,“我是如你一般背叛你了吗?说话!”

  “没有,但……”

  裴向云刚想继续说,那阵熟悉又难熬的痛苦又卷土重来。

  他只能紧咬着牙关,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物,急促地喘息几声:“师父真的不原谅我吗?”

  江懿忽然觉得很累。

  他自以为将自由交还给学生,让学生不受拘束和礼教便算做个好老师,却不想裴向云偏偏天生欠缺的就是这些管教。

  温良谦恭让,一个也没学到。

  从某种程度上说,自己也挺失败的。

  似乎终于读出老师眉眼间的疲惫,裴向云思索片刻后道:“那我去外面跪着呢?师父会觉得好受些吗?”

  “我会吗?”

  江懿随手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便向他砸去:“你根本就不懂,我们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你就算跪到死我也不会原谅你。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怎么总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呢?”

  似乎是「死」这个字戳到了裴向云的神经。

  他的眸中掠过几分惊慌,向后退了几步:“那我就跪到死,只要能让你消消气就行。”

  “你爱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懿话音刚落,喉间便涌上一阵腥甜的味道。他闷咳了几下,呕出了一口血。

  似乎是这口淤血终于将裴向云吓着了,他铁青着脸看了眼江懿,推开卧房的门离开了。

  江懿用放在桌上的帕子草草地擦了下唇边的血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堵着什么东西似的让人呼吸不畅。

  他过去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宠爱的学生兵戎相见。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裴向云并不是温顺的家犬,而是冷血的野狼。野狼不需要家和亲人朋友,只要给他一块肉便能为那人肝脑涂地。

  而同样的,也能为了另一块肉毫不留情地抛弃旧人,奔向新的利益。

  江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脚上的锁链「哗啦啦」地跟着他的动作响着,让他本就不明媚的心情更加阴霾。

  外面的乌斯士兵似乎知道主帅与这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沉默地进了屋后只迅速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继而又沉默地从房中出去,只留下一个阿年。

  阿年一张小脸吓得煞白,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待门被虚掩上时才松了口气,踟蹰着向床边走来:“你没事吧?”

  江懿看着他眼中的惧怕,下意识地又摸了把脖子上的咬痕,只觉得那种被野兽觊觎的痛顺着骨头缝一路疼到了心里。

  “没事……”他说,“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