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虎毒食子 第2章

作者:洛无奇 标签: 不伦之恋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平息事件花费了好一番周折。召开临时记者会,制定抚慰金方案,商讨善后事宜,直忙到傍晚,才告一段落。

回家路上,远远望到夕阳笼罩下的半山小型运动场,猛然想起那是与卓扬约定一起打球的地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鬼使神差地吩咐司机从旁边小路绕过去。

天色渐暗,晚霞昏黄似火,严耀钦无意间一瞥,竟远远看到少年盘膝坐在场地中,孤零零地,逆着光,被阳光勾勒出朦胧的金边,如同一片单薄的剪影。

他将球垂直抛向半空,又轻巧接住,一下一下,重复着这个机械的动作,显得悲伤而落寞。

或许是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严耀钦的心莫名受到了触动。

司机阿万察颜观色间,缓缓停下汽车。沉吟良久,鼓起勇气提醒道:“严先生,今天……好像是二少爷生日……”整天跟在老板身边,自然知道他并非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中意这个儿子,又赶紧撇清关系,“我也是听凌管家说的,不知准不准。”

严耀钦一愣,卓扬的生日,他竟忘记了。或者说,根本没想要去记住。

父慈子孝的戏码,既然要演,就演得投入些吧。看看表,也来不及再准备什么,于是吩咐手下等在外面,自己穿过青葱草坪,径直向儿子走去。

察觉到脚步声,卓扬缓缓抬起头,定定看了许久,脸上呈现出迷惑与震惊交织的复杂表情,又很快,绽开醉人的笑意,如天降福祉般,喜悦非凡。

“爸爸,你怎么来了?”少年的眼眸灿若星辉。

严耀钦换上一脸轻松:“那你又怎么会来?和朋友约在草地上钓鱼吗?”

卓扬略微迟疑,狡黠地眨眨眼:“场地我提前预定的,花去不少零用钱,如果不来就浪费了。我小家子气,心疼钱。”

看看他身边染了灰尘的球棒和独自把玩了许久的球,严耀钦建议:“不如一起玩一会?”

“算了,”卓扬当即摇头,“天已晚了,再说您穿着西装皮鞋,不方便。”

严耀钦扯了扯领带:“我没关系。”

“可是它介意,它会觉得不被尊重。”卓扬抬手,调皮地晃了下手中的球。

他的表情是笑着的,语气也是玩笑的语气,但严耀钦知道,他是不开心的,是在不易察觉地埋怨着自己,怨自己不够尊重他这个小家伙。

“好吧,既然不能打球,为了不浪费你的零用钱,我们就……坐在这聊聊天吧。”

对于严耀钦的决定,卓扬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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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之间,很难找到话题。沉默一会,严耀钦胡乱挑起个话头:“阿扬,你该不是从小就这么乖吧?有没有闯过什么祸?”

“当然有!”卓扬认真回忆着,眼神有些飘忽,“小时候,后院树上有个大号马蜂窝。邻居都说那东西很可怕,我偏不信邪,握住根木棍去搅了两下……”

“后来呢?”

“后来就迅速变胖了,肿得连老妈都认不出!”说着鼓起两腮,眼睛眯成一条缝,故意装出一副吹气球般鼓胀的鬼脸。严耀钦不留神,被逗得哈哈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严耀钦不笑了,他知道那件事情到最后一定不好笑:“肿成那样,很严重吧?”

卓扬反倒轻快笑了起来:“当然严重,在重症室住了两个礼拜,还把头发剃光了,好久才长出来,那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卓云没告诉过你捅马蜂窝会受伤吗?”严耀钦竟有些不满。

“妈妈她……有很多事做,没机会样样教给我。”提起不在人世的母亲,卓扬神色黯淡了下来,“妈妈是女人,我要保护她。每次她走到后院,都战战兢兢的。所以我想试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不能解决掉那个大麻烦。起码,我知道下次再捅马蜂窝的时候,要穿上防护服了。”

严耀钦抽出支烟,静静点上,深吸了两口,随意问道:“阿扬,没有爸爸的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卓扬摇摇头:“不知道……记得小时候,班里的同学吵架,到最后打不过的一方总会气急败坏地说,‘我要告诉我爸爸!’可是怎么办呢,我家里没有爸爸啊!所以一直以来,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个高大强壮的爸爸陪在身边,我希望他能牵着我的手走进学校,能坐在台下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能陪我一起打球,能带我去喝人生中的第一杯酒……喝醉了,就像兄弟一样搂着肩膀,分享小时候的糗事,分享第一次自慰的经历,并发誓这是两人间的秘密,绝不说出去……”

“卓扬啊,爸爸……真的那么重要吗?”一口长长的烟雾,模糊了两人视线。

透过迷蒙烟气,卓扬专注地望向爸爸那张不怒而威的冷峻脸庞:“拥有过人的可能不觉得,但对于从不曾拥有过的人来说,便是稀世珍宝。越是得不到,越是心心念念描绘得无比美好。知道吗,当我从妈妈口中得知,我的爸爸就是大名鼎鼎的严耀钦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严耀钦挑挑眉梢:“哦?我不像个爸爸的样子?”

卓扬傻傻一乐:“恰恰相反!小时候我总会没头没脑地幻想,如果某个人是我爸爸,会怎么样呢?我设想过Jackie Chan ,因为他够强壮,设想过街区的华人警长,因为他够正义,也设想过学校的历史老师,因为他够博学……然后,也设想过您……”

严耀钦很惊讶:“你住在澳洲,怎么认得我?”

“我住在华人街区,有很多中文节目和报纸的!”卓扬得意地牵起嘴角,“我还收集过您的一张封面,是电视城剪彩的时候,您被很多明星簇拥在中间,威严又神气,就像个国王。四周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们,都仿佛是您的装饰……”

作为里岛的风云人物,严耀钦身上承载了无数的掌声和称誉,早已熟视无睹。可这些夸张的赞美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很快,这种一闪即逝的喜悦被重重质疑所代替。这个聪明的儿子,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取得自己的疼惜和信任,是否背后有着另外的目的,是否与卓家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是否想从严家得到什么……

唉,真真假假,随他去吧。

看看天色,最后一抹霞光挣扎着沉入了地平线,严耀钦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草叶,漫不经心地说:“阿扬,生日快乐!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爸爸可以买给你。”

“不需要了,”少年的笑容在暮色中出奇的明亮皎洁,“我已经得到了十五年来,最好的礼物!”声音羞涩着,渐渐小去,几乎没入尘埃里头。

第3章 轻叩心弦

严氏宅邸坐落于西区近郊的香芬里道,由两栋错落的英式小楼组成。庭院幽深广阔,依山势缓缓蔓延而上。饱经岁月侵蚀的灰白石壁间,爬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色藤蔓。

这种静谧之中渗透出的细小陈旧味道,昭示着此间主人所享有的繁盛与富足绝非一朝得志,而是来自于几代人的传承与积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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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父子的卧室都在主楼三层。东侧住着严耀钦同予行、予思两兄弟,挨下来是三间贯通的巨大书房和起居室,卓扬的房间位于走廊最西侧。

那间空旷到有些可怕的屋子,本是为严耀钦准备的新房。连屋内那张大叶紫檀手工雕琢出的龙凤床,也是严老太爷为了儿子婚礼请人定制的。床太大,敲了墙板才抬进去,再想挪出来,是不可能了。

倒退十几年,卓云曾以未来少奶奶的身份在那里短暂住过三个月,之后一直闲置着。康玉柔虽然是严耀钦这辈子唯一承认过的女人,却因为出身低贱,得不到老太爷首肯,至死也没挣得个严太太的名分。她再温柔恭顺,到底忌惮另一个女人留下的气息,因此从不肯走入那个阴森的房间。

卓扬这个儿子认得仓促,来不及收拾出一间像样的卧室,让他去住自己妈妈住过的屋子,再合适不过。

只是当大管家凌彩衣引着卓扬走进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看去貌不惊人的少年,一入严家,住的是新婚房,睡的是龙凤床,好似要替他妈妈重拾当年不慎丢掉的半截人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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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扬来到严家的第二年,是个多事之秋。

时值政府换届,几方力量明争暗斗,局势动荡,云诡波谲。严家所支持的派系在大选中惜败,对手打击异己,死死咬住严氏的黑历史大做文章,致使当下几个投资项目接连受挫。与此同时,家族内部也有人借机兴风作浪,趁火打劫,意欲铲倒严耀钦这个当家人,取而代之。

攘外,必先安内。为了敲山震虎,以儆效尤,严耀钦着手处置了一批包藏祸心的佞臣贼子,却也因此开罪了几房远近本家,直闹到反目成仇。更甚者,江湖传闻,有人暗地掷下了重金,要买他的命。

风口浪尖上的严耀钦,并未因此大加戒备,依旧泰然自若地进进出出,行走坐卧。

想让敌人亮出刀子,自己先要主动暴露最薄弱的环节,这样才能在袭击迫近之时,使出一招“带马归槽”,擒住那只持刀的手,再顺藤摸瓜,揪出隐身其后的人。

严予行早早假借休养之名,带着严予思躲去了夏威夷。至于卓扬,严耀钦本想送他回卓家,又怕这样一来,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难免打草惊蛇。思前想后,狠下心来,既然最初将其领进家门的目的是充当“箭靶”,索性就恶人做到底吧。

毫无情分可言的儿子,无论如何比不上倾注半生心血的事业来得重要。更何况,走到这一步,成败荣辱早已不是一个人的了,还牵扯着许多鞠躬尽瘁辅佐自己打天下的生死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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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普通的周末,里岛向东快艇三刻钟路程的祭渔岛上,严耀钦带着次子去欢度两天一夜的短小假期。远离都市喧嚣,吹吹海风,钓钓鱼,优哉游哉好不快活。日程安排是严格保密的,因此轻装简行,只有寥寥数人随侍。

下午四点,夕阳斜斜扫过光影斑斓的院落,空气清新潮湿,漂浮着淡淡的海藻腥。

恭候许久的不速之客终于上门,严耀钦下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等对方全部进入包围圈后,再关门打狗,并务求留下活口。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可以顺势追查幕后黑手;二来,可以谎称遇袭受伤,闭门谢客,韬光养晦;三来,也可藉此观察各方反应,甄别敌友。

院外是连绵数十公里的纯净沙滩,岩石峭壁泛着点点银辉。院内是一丛丛翠绿欲滴的热带植物,枝繁叶茂、层层叠叠,其间埋伏着严家早已布置好的重重护卫。

严耀钦站在窗帘的阴影里,透过双层防弹玻璃,向杀机四伏的后院望去。看似平静祥和的画面,却让人心里陡然一惊。

本来打算去海边礁钓的卓扬,不知何时坐在了白色木条的秋千架上,正低垂头颈专注看书。

秋风微凉,他在白色T恤外面罩了件浅驼色开襟粗纹毛衣,领子松垮垮垂在肩头,人被包裹在柔软与温暖之中。书摊在并拢的膝头,双耳套着副厚实硕大的耳麦,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

紧急关头,严耀钦产生了想提醒儿子留神的冲动,步子轻移出两寸,又收住了。经验判断,这样的形势下,只要卓扬有所动作,就会立即成为被攻击狙杀的目标。况且……将他留在那,可以更好地诱敌深入……

十几米外,仅仅隔着一小片树丛,杀手们正潜行突进,枪口闪耀着乌黑的金属光泽。

终于,枪膛迸射出的火光划破了午后宁静,包围圈收拢,伏兵四起……

激战中,一条漏网之鱼鬼鬼祟祟摸向秋千架,意欲劫持严家二少爷以求保命。他弯着腰,借助浓密枝叶的掩映,快步跑向那个浅淡身影。因子弹耗尽,奔袭间抽出了锃亮的匕首,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骇人的寒光,锋利而凛冽,晃过隐蔽于防弹窗后的严耀钦,令他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几乎有种被浸透杀机的刀锋剖割灼烧的错觉。

庆幸的是,很快有一发子弹从暗处斜射过来,削断半条脖颈,血液从断裂处喷薄而出,染红了一侧的草地。持刀人身体疯狂抽搐了一阵,栽倒在地。

严耀钦循着弹迹望去,贴身保镖张崇久身影一晃,消失在树荫深处。

从始至终,卓扬都置身在自己的恬静世界里,那副耳麦足够严密,尽职地阻隔掉了外界一切声响,令他没机会目睹背后暴虐而残忍的一幕。

忽然,心有灵犀般,这个少年毫无征兆地抬起头,迎着严耀钦一瞬不瞬注视的目光,凝望过来,微微迟疑之后,淡然一笑,笑容亦如这秋日午后的阳光,明亮洁白,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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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情感十足玄妙——喜欢,讨厌,往往只是一瞬间的心绪变迁。或许一个眼神,或许一个动作,或许一句话语,莫名其妙地,就这样印在了记忆深处,擦不净,洗不去,割不掉,历久弥新。

在那个瞬间里,两拨人马搏命厮杀,缠斗一处,哀嚎声、撞击声、子弹穿透躯体沉闷的噗噗声不绝于耳,咆哮的火舌汹涌袭来,噬咬着脆弱的皮肉,猩红血雾喷洒四溅,铺天盖地……

在那个瞬间里,卓扬斜倚于黄昏的浅金色天空下,稳坐在流弹与鲜血交织的残酷背景之中。海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发丝飘摇,浮光流转,遥遥一望之下,双眸深邃清澈,仿佛一池潭水,隐匿在密林深处,雾气袅袅深不见底,触手莹润却冰凉刺骨……

在那个瞬间里,严耀钦无法自持地沉溺在了卓扬波澜不惊的潭水中。他所见过的笑容成千上万,单纯的,妩媚的,朴素的,优雅的……却从没哪一个笑容,似这般惊心动魄,却又平和岑寂,混杂着雨后蒿草的清新香气,令人飘然微醺,如沐春风,恍然间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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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的人个个身手不凡,短短十多分钟光景,入侵者被逐一控制,生擒活捉。

眼见大局已定,严耀钦走出了防护森严的房间,挥手遣走紧密围拢在身边的保镖,独自一人向卓扬走去。

影子为主人开路,率先跃入了少年眼帘,遮盖了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卓扬抬起头,见来人是爸爸,面带微笑地试图抬手摘掉耳麦。谁知严耀钦半蹲下来,温和地截停了他的动作,反而将耳麦扶正拢紧。一手横过儿子肩膀,摘掉挂在上头的一小片枯叶,就这样紧紧揽着他,向别墅走去。

一路将卓扬送回房间,隔着门,严耀钦没有立即离开,沉吟片刻,艰难地吐出了“对不起”三个字,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卓扬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满是疑惑。严耀钦安慰似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羊毛地毯踏实厚重,一路无声。

有些事,永远都不知道,反而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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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扣起,卓扬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尽,身体软软靠在墙壁上,抽去了筋骨般滑落下去,跌坐地面。他将头深深埋在两膝间,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许久许久,才重新抬起头,如释重负般扯下耳麦,将线一寸寸绕起,尾端的插头悬着,没有连接在任何电子设备上,半空中荡来荡去,无依无靠。

他不是不想躲,当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逃跑时机。很可能一个细微的举动,就会招来杀身之祸。那一刻,汗水浸湿了脊背,如同长满无数触手的小虫,从肌肤表面攀爬而过。

比恐惧更难捱的,是被抛弃的痛苦。

当自己处在杀手射程之内,却没人来解救,那诱饵的功效,不言自明。

直到发现了严耀钦的目光,发现他透过屏障的长久注视,发现那目光之中虽然微弱却到底存在着的小小关切,卓扬忽然镇定了下来。带着一份视死如归的绝然,试图赌上一把。

好在成功了,没有死掉,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心里却憋得难受。

我只是想要爱,不在乎用什么方式,不在乎付出怎样的代价,只是想要……得到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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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做好善后工作,严耀钦没与众人共同返回香芬里道大宅,而是独自住去了湖滨的一处高层公寓。这里是他私下购置来,专供自己避事凝神之用,知道的人不多,鲜少打扰。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种种如幻灯片般在眼前交错而过。那刀光血影中云淡风轻的悠然一笑,简直杀人不见血。

欲望的火焰熊熊燃起,炙烤得周身燥郁,这幅皮囊之内的脏器肺腑仿佛被掏尽了,空虚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