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虎毒食子 第34章

作者:洛无奇 标签: 不伦之恋 灵魂转换 强强 穿越重生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说什么寻找新生活,却搞得像逃跑一样。结果逃来逃去,还是没有逃出人家的五指山。

-

当他独自苦闷的时候,整个家也莫名被浓重的乌云笼罩了起来。卓扬差点以为是自己纠结的情绪无意间影响了家里的气氛,细细观察下来,才发现是罗根夫妇之间出现了问题。

某天深夜卓扬一觉醒来,觉得口渴想要下楼拿杯水喝,走到楼梯口,听到了罗根夫妇在吵架。

先是罗根先生压抑着嗓音指责道:“当年你说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就相信了你,抛下一切远离纷争,带着你移民澳洲,现在算什么?原来你还曾经为他打掉过一个孩子!”

罗根太太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哽咽:“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和他有孩子,也是在认识你之前。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是全心全意对待你的,又何必为了陈年旧事计较!”

“问题是你说了谎话,而且一骗就骗了我十年!”罗根先生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有些沉重,“如果不是我无意间看到你的旧病例,你还会继续骗下去!”

罗根太太很委屈:“你只会怪我骗你,却没想过我为什么骗你。如果那时候你知道了真相,还会选择和我来澳洲吗?那样我们的感情就完蛋了,这些年的平静生活也没有了,说不定你早已进了监狱,或者在江湖争斗中横死街头了……”

这场争执在罗根太太哭着跑出院子后暂时停歇了。从他们只言片语中,很容易猜到,罗根太太在婚前隐瞒了一些事,如今不幸被翻出了真相,罗根先生正为此耿耿于怀。

重新回到床上,卓扬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为这对夫妇担心,另一方面,也暗叹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脆弱。

在他眼中,相爱应该是世界上最坚定最持久的关系。因为父母、子女、兄弟、亲戚,这些都是生来注定的,无法改变。而爱人,却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从完全陌生,到逐渐相识,相知,相爱,最后自愿结合,把后半生和对方捆绑在一起,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这种来之不易的感情,应该更珍视才对啊。只要想着最终的目的是和对方在一起,还有什么值得去争吵呢?又何必争吵呢?

所以找到一个对的人,能够和自己心意相通,彼此包容,理解,真是太不容易了。

罗根夫妇并不知道卓扬已经洞悉了他们之间的秘密,白天依旧伪装得十分平静,只是面对面的时候,眼神之中鲜少交流,一整天下来,如非必要,话也说不上几句。他们陷入了最伤害感情的冷战状况。

几天后,罗根先生接到了一个工作,要飞去悉尼出差三天。刚好卓扬也想去旧居看看,两人正好结伴前往。放在从前,罗根先生根本不会接这种离家数日的工作,想必这一次也存了分开几天冷静一下的心思。

到达机场有点早,办好了一应手续,还要等些时候。罗根先生一支接一支跑到吸烟室去抽烟,抽得嘴唇风干。卓扬没办法,便提议一道去喝杯咖啡。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卓扬的手机响了,是严耀钦打来例行嘘寒问暖的。

卓扬望着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起电话时嘴角却不自觉挂起了惬意的微笑。这样低着头打电话,不留神与人撞了一下,赶紧弯腰道歉。等他走出一段,刚刚被撞到的男人依旧立在原地,呆呆向他的背影张望了过来。

那是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须发浓密,一侧额头到脸颊,有道长长的刀疤……

第56章 醍醐灌顶

当罗根先生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返回来时,卓扬的那通电话还在继续着。

得知他要飞去悉尼旧居看看,严耀钦很细心地询问了来往行程安排,衣物够不够保暖,是否带好了应急药品——他总怕卓扬因为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病而放松警惕。

有罗根先生在场,卓扬对于这种重点保护动物般的待遇颇难为情,只闷头小声“嗯嗯”答应着。直到那头第三次传出秘书催促开会的甜美声音,严耀钦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

卓扬迅速道了再见,将手机胡乱丢进了身旁的背包里。一抬头,正对上罗根先生探究的眼神,他有些难为情地埋怨着:“他……可能年纪大了吧,越来越啰嗦,再这样下去,连去洗手间也要打报告了。”

因为自己心里有鬼的关系,话说出口,又不自觉生出了旁的联想,脸颊一阵发烧。

“严先生那样的人物,到了多大年纪也绝不会变啰嗦的。”罗根先生很肯定地反驳道,“看得出,他是太在意你了,才会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我虽然没有孩子,但那份为人父母的心情,还是能够体会的。”

卓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扬了扬眉毛,摊着双手绽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犹豫片刻,罗根先生斟酌着说道:“以我的立场,有些话可能不适合去讲。不过共同生活一年半了,我们早已把你当成了家人,想必你也是一样的吧。关于里岛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能闹到脱离父子关系那样的地步,算起来确实很严重。可是现在看看,严先生对你不但毫无芥蒂,而且比任何所谓的慈父都更要关怀备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我所知道的那个严先生会有这样的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吵架事件的影响,今天的罗根先生一反常态,变得有些感性,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孩子,要知道,身边有这样关心、疼爱自己的人,是上帝对你的恩赐,应该珍惜才对啊。对于父母来说,无论小孩子犯了任何错误,最终都会包容,会原谅。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去里岛,回去严先生身边。毕竟,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而家正是一个人生命里最有力的支撑和动力。”

他的一席话,因为语气太过严肃深沉,说得卓扬心里也沉甸甸的。

静默片刻,卓扬忽然抬起头调皮一笑:“中国有个成语叫‘当局者迷’,倒是很有道理。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个关心疼爱自己的人,是上帝的恩赐。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两千多个民族,六百亿人口,在这么多人之中,找到一个和自己心意相通,能够长相厮守的爱人,这又有多难得呢?”

罗根先生一愣,即刻明白过来卓扬已经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出现了问题,也就不再隐瞒,坦率说道:“在西方也有句谚语,‘我们因为不了解而结合,因为了解而分离’。可见,婚姻有时候是很盲目的东西。”

卓扬黝黑的眼珠来回转了转,抿起嘴角微笑提议:“对爱情和婚姻,我没什么发言权。不过,我想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喝到第二杯咖啡的时候,罗根先生终于敞开心扉,陆陆续续对卓扬讲起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陈年旧事。

那时候罗根先生二十出头,天不怕地不怕,与名叫比利的拍档一起为严老板做事。他敢想敢拼,血气方刚,又有脑子有文化,与比利说好要联手闯出一番事业。谁知在比利的生日派对上,他结识了年轻的罗根太太。最初罗根先生以为这女孩与比利是恋人关系,不想做出伤害兄弟的事。但罗根太太却一再保证说,她和比利只是普通朋友,偶尔亲昵一些,不过是逢场作戏。罗根先生信以为真,很快和心仪的女孩打得火热,更是为了爱情而退出江湖远走澳洲,过上了平淡的田园生活。而比利则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因为势单力薄而遭到对手算计,最后悲惨入狱。

直到近些时候,罗根先生无意间翻阅了罗根太太的旧病例,才发现她曾经打掉过一个孩子,时间正是他们认识之前不久。一再追问下,罗根太太终于坦白道出,那个孩子是比利的。

罗根先生沮丧地感叹:“你看,女人真是可怕。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都未必看得清本来面目。我原以为她是个温柔又纯情的姑娘,谁知她竟然能做出朝三暮四的举动,连我都被迫变成了背叛朋友的人。”

卓扬静静聆听着罗根先生的诉说,深深体味着对方的失望和愤怒,同时又站在了罗根太太的立场上,将这件事重新审视了一遍。

女人是情感动物,她们一生都在追求着理想中的“真爱”。可惜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知道那个对的人是谁,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之前,总会遇到几个并不合适的人,开始几段失败的恋情。罗根太太之所以会有欺骗和隐瞒,无非是为了自己在爱人的眼中更完美,为了让自己的爱情更快修成正果。

细细思量了一番,卓扬尝试着劝解道:“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真的不知道该说谁对谁错。不过我总觉得,很多人和事都该分开来看才对。就好像这杯咖啡……”他从碟子里夹了块方糖丢进咖啡杯,随手轻搅了搅,“明明是同一杯,加了糖与否,味道却完全不同。一样的道理,罗根太太就好像一杯咖啡,而您是将她的生命由苦转化为甜的一颗方糖。遇到您之前的罗根太太,和遇到您之后的罗根太太,也可以看做是不同的两个人。或许,您就是罗根太太命中注定要生活在一起的人,只可惜,您出现得晚了一点。在没爱上您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与您无关,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只要确定她爱上您之后是一心一意的,不就够了?”

脱口而出的这席话,忽然在卓扬的脑海里划过了一道闪电,是啊,当局者迷,刚刚还拿来形容罗根先生的词汇,转眼就刚刚好可以安在自己头上。

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严耀钦,一个是爱上卓扬之前的,一个是爱上卓扬之后,又何必去纠结那个与自己无关的男人呢?只要记得他是老严,是爱自己的老严,不就好了?

一晃神的功夫,袖子带倒了水杯,透明的玻璃杯滚落到地上,温水卷带着碎片哗啦啦撒了一地。卓扬赶紧拿起餐巾擦拭着外套上的水渍。一名招待应声小跑过来,殷勤地将碎片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一杯清水。

等这一通混乱平息之后,罗根先生缓缓说道:“孩子,你说的没错。人确实不该纠结于从前。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们两个之间,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我问我自己,事到如今,还能离开她吗?自然是不能的。我爱着她,所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放下的。”

“那你为什么还……”卓扬对罗根先生明明想通了却依旧要与太太冷战十分不解。

罗根先生耸了耸肩,万般无奈地笑道:“嘴巴说起来很容易,可是那么大的事,又怎么能像粉笔字一样随手擦掉呢?我离开几天,并不是还在气她,而是想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冷静下来,找到一个最好的方式,将这段令人遗憾的记忆彻底了结。”

卓扬的眼睛赫然亮了起来,挥起拳头紧紧一握:“加油,罗根先生!”

还有自己,加油!

交谈与倾诉是最好的心理治疗,经过了咖啡桌旁的小坐,罗根先生也终于露出了灿烂笑容,他潇洒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登机了。”

起身的功夫,卓扬将手向身旁一划,不想抓了个空,他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前前后后扫视了一圈,刚刚随手放在座椅上的背包竟然凭空消失了。赶紧唤来几女招待一起帮忙寻找,却完全不见踪影。工作人员很负责地调出了监控录像,却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卓扬与罗根先生坐的位置在出口附近,人来人往,再加上一度打破过水杯,现场十分混乱,实在看不出背包是什么时候遗失的。只有一个三十几岁脸上有明显疤痕的中年男子有些可疑,他从卓扬的座位旁经过了两次,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瞄向墙角的摄像头。

背包里有卓扬的手机,电脑,速写本,哮喘喷剂,还有皮夹。皮夹虽然没放多少现金,可是证件与钥匙都在里面,不见了十分麻烦。

时间临近,罗根先生的工作不能耽误,只好留了些钱给卓扬,又仔细叮嘱几句之后,自己先行出发了。

卓扬跟着随后赶来的警员做了笔录,留下联络方式,耽误了大半天才得以离开。走出好远,又被警车追了上来,原来有人在与机场相隔三条街的垃圾桶边发现了疑似卓扬的背包,一行人立刻赶了过去,查验之下,手机和速写本子不见了,其余的东西都完好无损。

带着满腹狐疑,卓扬疲惫地回了家。走进家门,看到罗根太太背身站在客厅当中,脚下是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卓扬连叫了两声,罗根太太才木然地转过身,定定望着卓扬,眼神之中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恐惧……

第57章 人生苦短

背包失而复得,令卓扬感到庆幸的同时,心里也隐隐犯起了嘀咕。

如果这只是起一般的失窃,那么最先被拿走的该是钱包里的现金,或者那部最新型号的电脑才对。如果是有人不小心拿错了,为什么不送去服务台?即便真的是内心阴暗,随手丢弃,也没有必要特意带到离机场三条街远的垃圾桶再丢掉啊?

更令人费解的是,遗失的物品除了手机之外,偏偏还有速写本子,那里头只有一些即兴涂鸦与写生习作,对外人而言,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如今他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高中生,平日表现得十分低调,无论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绝对看不出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而与人接触,又处处谦让,礼貌有加,从不曾发生过口角争执,更别提积怨结仇了。

难道说是和里岛严家有关?这推断更加站不住脚。但凡是有心人一定都知道,严耀钦已经登报启事与小儿子脱离了父子关系,而名叫严予思的少年也从里岛地界消声灭迹一年半了,就算搞花样,任谁也不会蠢到选择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人身上下手。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返回家,房门虚掩着,看来罗根太太并没有外出。卓扬按照长久养成的习惯,很亲切地招呼了一声:“我回来了。”

可直到挂好外套,放妥了背包,那声本该有的回应依旧没有响起。

卓扬心里暗自揣测,罗根先生从前几乎没有长时间离开家过,这次突然一走就是两三天,夫妻俩又在冷战之中,想必罗根太太情绪一定很低落,躲起来偷偷哭过也说不定。如果她稍后一直愁眉不展,自己该如何劝解呢?是否要把机场的一番对话转述给她?可那样一来,就打乱了罗根先生的计划,不知道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

一边想着,一边默默走进客厅,猛抬头,卓扬吓了一跳,罗根太太原来一直背身站在客厅里,脚下还散落着一地的茶杯碎片,仔细看,她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卓扬连着叫了两声,罗根太太才有些木然地缓缓回转过来,看见卓扬,她一时好像不认得似的,两眼瞪得溜圆,仔细打量着,等到终于确认了面前的少年就是卓扬,就是和罗根先生一起飞去悉尼的卓扬,她的眼神忽然由不解转化为震惊,三步变作两步冲上前来,大力将卓扬推开,直冲到门口,冲进院子,冲到了街上,嘴里疯疯癫癫地大声追问着:“怎么只有你?杰森呢?我丈夫呢?我丈夫在那里?”

她慌慌张张转着圈,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只一味重复着罗根先生的名字,模样既疯癫又可怜。到处都找不到丈夫的影子,罗根太太失魂落魄地跑回客厅,站在卓扬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好像想要问些什么,嘴唇一直颤抖着,却发不出声响。

卓扬不知所措地张开手臂,任由对方抓着,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将这一天发生的变故原原本本讲述给了罗根太太。听闻自己的丈夫确实已经登上了飞机,罗根太太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失去了,她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般,贴着卓扬的身体一下滑落到了地板上,呆呆坐着,傻掉了一样。

卓扬竭力搀扶住罗根太太,试图与她交谈,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她情绪如此失控。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电视机里女主播略显紧张的声音:“……这里是特别新闻时间,继续刚才那一则空难事故的后续报道。就在几分钟前,史密斯机场方面传来消息,这架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由墨尔本飞往悉尼的QF428次航班,在降落时由于不幸撞上前机坠落异物而导致轮胎爆裂,碎片击中油箱引发起火。目前机上人员全部遇难,无一生还。据专业人士分析,当时飞机时速达到两百……”

卓扬的第一反应是紧盯着显示屏一角的字幕去确认时间,他很希望这是一则旧新闻,只不过刚好是相同的航程,相同的机次,可惜,那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当日日期和“实时播报”的字样。之后他又不甘心地回忆着登机前的每一个细节,希望罗根先生也和自己一样,因为什么突发状况的牵绊而错过了飞机,无奈自己是眼睁睁看着罗根先生越过那扇透明的可以看到整片蓝天的玻璃门,一路走上飞机,也同时走进了通向地狱的传送器。

耳边依旧不断传来刻板的标准女声,特别新闻正在详细播报着遇难者名单。卓扬觉得自己仿佛被扣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面,几步之外传来的声音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偏偏罗根先生的名字格外清晰,像巨雷一样轰隆隆震颤过人心。

他不敢想象,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与这个男人相对而坐在小小的咖啡桌上,彼此劝解着对方去珍惜家人,珍惜爱人,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和难能可贵的生命。只是短短一个小时,只是去取回一个背包的时间,那个男人就不在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卓扬不死心,将电话打到航空公司再三追问,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对方除了深表遗憾之外,就只剩下赔偿承诺了。到最后,卓扬几乎要和电话那头的接待人员争吵起来。

他很清楚,意外的发生有很多因素,但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一个客服的头上。飞机机舱密闭,起火之后乘客很快就会吸入浓烟窒息而死,更何况都烧成了焦炭呢,就算再去确认一百次,一千次,也绝不可能有生还者的存在了。

看着卓扬无力地放下手中电话,罗根太太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卓扬更加慌了手脚,他一个人搬不动丰满的罗根太太,又不会开车,只好急急请了就近的邻居来帮忙。几人七手八脚将罗根太太送去了医院,好在只是情绪激动,并没生出别的症状,人没一会就自己醒了,只是一醒来就呜呜咽咽哭个不止,劝也劝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自责,怪自己没藏好东西,更不该欺骗丈夫,搞得罗根先生带着怨气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她不停地赌咒发誓,说自己只爱丈夫一个,心里从来没有其他的人,和比利在一起只是无知少女的好奇而已,连上床那一刻,也没有生出过一点爱意。可惜这些话对方都再也听不到了。

后来罗根夫妇的朋友和亲戚赶了过来,在大家的劝慰下,罗根太太渐渐恢复了平静,折腾了一天的卓扬也总算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喘口气了。

他坐在医院宽敞宁静的休息区,看着不远处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病患,那些人都在为了生命奔走,而死神不知道正躲藏在附近的哪一个角落。

人生看似很漫长,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走错,去挥霍——其实不是啊,人生仓促到连一小步踟蹰都容不得,谁能想到明天、或者下一秒钟,就是生命的尽头了?

卓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死过一次,还能借着别人的身体活下来,但他知道,这样幸运的事,绝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两次。

上一次,在死掉之前,他是绝望的,悲愤的,充满了求之而不得的痛苦和遗憾。醒来之后,他想要离开,想要去追求自由自在的美妙人生。

可是所谓的美妙人生,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有个温暖的家,有人疼爱,看看风景,尝尝美食,领略世间百态……老天明明已经把这些送到了他面前,已经把严耀钦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已经把生活按照他的期许重整过,却偏偏都被他给忽略了!

生命就像一道谜题,第一次填错了答案,于是受到了死亡的惩罚。现在有了补考的机会,更应该去修正,而不是矫枉过正。因为追求爱的行为失败了,便惧怕爱,逃避爱,这才是真正的失败!

如果他是罗根先生,一定会后悔没有给予妻子更多的包容与体谅,以至于一朝天人永隔,来不及说上最后一句“我爱你”。如果他是罗根太太,一定会后悔没能及早和丈夫坦白,只抱怨着对方不懂自己的真心,却从没想过放下自尊与执拗,冲出去从背后抱住对方恳求一句“不要走”。如果他是卓扬,又该怎么做?

决不能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想到要去后悔!

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不是面子,不是骨气,不是名声,更不是什么千秋之后的世人评说。爱一个人的快乐,与被一个人爱的幸福,只有自己知道。而错过与纠结,却没人能代替自己去领受。

所以有些话,想说就去说吧,有些人,相爱就去爱吧!有个叫严耀钦的男人……卓扬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站起来四处寻找电话。

从登机前最后一次联络之后,他的手机遗失了,处在关机状态。之后光顾着救护罗根太太,家里没有人,电话自然也无法接通,更要命的是,因为事出突然,“严予思”三个字还赫然列在遇难者名单之中。

严耀钦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只好打到家里,接电话的是凌彩衣,不等那边出声,卓扬迫不及待地对着话筒大喊:“彩姨,是我,我没死!我没在飞机上!我……我……”他很想一股脑把今天发生的事连同没能赶上飞机的理由都讲给凌彩衣听,却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思绪。

向来沉稳得不像真人的凌管家竟然也语无伦次起来,电话里叮铃咣啷一阵乱响,不知是撞翻了茶几还是踢破了花瓶,她忍着疼一叠声高叫:“太好了太好了,你你你等等,我把电话转去先生书房!天呐,这真是……”

不等卓扬做出更多反映,那边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阿扬……”

卓扬的心绪一下平静了下来,轻轻回答:“是我。”

严耀钦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声分外沉重,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带着异样的鼻音。那是……卓扬恍然大悟,那是老严的哭声,那是不想被人发现却又抑制不住的哭声。这个宏伟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这个看遍了世间成败生死的男人,竟然在电话的那一头,孩子样无助地偷偷哭了。

这一刻,卓扬的眼窝也猛地一酸,好想就站在那人的对面,伸手去拍拍他的后背,哪怕只是帮他抹掉一颗涌出的眼泪。

“老严,我……”卓扬鼓起勇气问道,“我……回去里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