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章鱼后 第2章

　　他刚把触手从浴缸边缘收回来，浴缸底下就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

　　浴缸底部的排水口塞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水流排出的过程让浴缸内的水产生漩涡，橙红色的章鱼就这么被小小的浴缸排水口吸了进去。

　　章择夕能感受到自己穿过排水口时身体被挤压到了极致，过了最狭窄的那一圈，空间豁然开朗，排水口的光亮也逐渐消失，在眼前完全陷入昏暗前他的内心是慌乱而惊恐的，即使变成了章鱼，他也一点都不想消失在又黑又臭的下水道里，更不想让下水道成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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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奇遇，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遇到什么、变成什么。

　　好比章择夕，自小没见过妈，爸爸又是个忙着工作不着家的人，他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把自己拉扯长大，昨日才和朋友庆祝了自己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今日他就莫名地变成了一只章鱼，此时还要委屈地龟缩在这阴暗狭窄的石缝里。

　　如果说女人都是水做的，那章择夕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十个女人的集合体也望尘莫及，哪个女人能柔软得像他这样，塞在岩石不规则的缝隙里也没有任何不适，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大概只有橡皮泥。

　　透过岩石的缝隙能看到外面色彩绚烂的珊瑚群以及居住在这座珊瑚城市中的小丑鱼。

　　章择夕瞬间打起了精神，小丑鱼多是生存在1至55米深度的海中，能在这里看到小丑鱼的痕迹，也就说明了他距离海岸可能不远。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成为了一只章鱼的形态，又是怎么从浴缸的排水口掉到了海里，但他仍然坚信自己是一个人类，因为他看到的世界是色彩丰富的。

　　在他的认知中，章鱼和乌贼一类应该都是色盲，而自己能看到的世界和人类视觉上能看到的东西没什么不同。

　　度过了一开始的茫然期，章择夕不得不打起精神活下去，还得想办法离开大海。

　　一条带着吸盘的触手从岩石缝隙中滑了出去，紧接着章择夕身体的其它部分也挤出了石缝。

　　章择夕无法看到自己身体的全貌，也判断不出自己变成了什么种类的章鱼，但和是小丑鱼的大小做了一下对比，自己的章鱼头直径大概有二十厘米左右，相当于两条成年小丑鱼的长度。至于章鱼爪伸展开后有多长，他目前无法准确用目光测量。

　　习惯了两条腿走路的人类，突然使用触手行动，难免显得有些笨拙，幸好有吸盘的助力，章择夕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就用吸盘吸附周围的固定位，拉扯着自己行动。

　　在陌生的环境里，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章择夕知道章鱼身体里有许多神奇功能，比如喷墨汁、伪装变色、给敌人注射毒液。

　　如果能掌握控制身体变化的诀窍，就能在目前环境下多几分安全保障，喷墨汁几乎是如同吃喝拉撒一样的本能，脑子一转，身体就做出了最直观的反应，一股浓稠的黑色墨汁从漏斗喷射而出，夹杂着一股臭味，能不能遮蔽了敌人的路线，臭得让捕猎者失去对他的进食欲望还不可知，但却实实在在地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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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业务不熟悉的后果，好不容易从墨汁制造的混沌里脱离了出来，就看到了透过海面传递而来的光线。

　　向上望去，还能看到太阳圆形的轮廓。

　　章择夕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阳光的光线足够强烈，这样的程度足以证明自己距离海面不远，不过他没有急于往海面上冲，而是打算这座还不算太危险的珊瑚群中试验自己的另一项技能——变色。

　　章鱼身上隐藏了许多不同颜色的色素细胞，只要能控制色素细胞里的扩张器，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变化各种不同的颜色。

　　他一边攀附着固定物体移动，一边控制色素细胞的扩张器，一会儿变成了深红色、一会儿褐色、一会儿又变成了白色带斑点，变化多端的模样，直接吓跑了珊瑚群中住着的小丑鱼一家，这让脸皮薄的章择夕有些羞愧。

　　但他章择夕一向明白知耻而后勇的重要性，干脆趴在一块棕色的岩石上开始变化颜色直至和周围环境完全融为一体为止。

　　他在原地不动，同时思考自己该怎么上去。

　　章鱼毕竟不是真正的鱼，没有鱼鳍和尾巴，也不像乌贼鱿鱼一样多了一对‘耳朵’，无法像鱼类一样长时间在海中畅游，他能移动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就是依靠触手攀附固定物移动，另一种是依靠体管喷出的水流反方向移动。

　　喷水往上游的方式终究不能长久，章鱼大多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依靠漏斗管喷水快速移动。所以他想要往上走，就得找到能让他进行攀爬的山壁。

　　山壁并不难找，章择夕能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道阻隔了视线的黑影，海水中的杂质让远处的景色变得模糊，透过海水看向远处就如同上了一层朦胧感。

　　他向这座海岛靠近，山体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这里连绵一片的山壁向上延展，凭借章择夕的视力，根本看不到它顶端的尽头。

　　章择夕从形状上推测，这极有可能某座海岛处于海水中的一部分，如果能从这里上岸，回家的希望就能多几分，至于上岸后如何离开，那就是上岸后才该考虑的事情。

　　和隔壁热闹的珊瑚群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冷清，不论是海底的植物还是生物，都十分稀少，要么干脆就没有。

　　抱着能回家的期望沿着山壁往上爬，一开始，章择夕是十分轻松愉悦的，将身体的颜色伪装成和山体相同的灰蓝色不断往上。

　　十分钟后……

　　距离似乎有些远，估计是这山体的斜度太大，才让他走了这么多冤枉路。

　　一个小时后……

　　不断的攀爬让章择夕有些累了，然而抬头往上一看，山壁仍然看不到尽头，太阳仍然高挂在天空。

　　或许他所在的深度比想象中的深了一些，谁又能断定小丑鱼不会生活在更深一点的海域里呢？

　　为了太阳，为了陆地，值得他去努力！

　　两个小时后……

　　章择夕疲惫地攀附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太远了，山壁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太阳依旧高挂在海水之上，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估，他开始反省是不中途哪里出了错，有没有不小心走了下坡路？

　　最重要的是，他饿了。

　　除了昨日过生日时吃过一餐，他再也没有进食过，刚才在海底一心想着出去，自然没有心思去捕猎，现在又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攀爬，腹中早已经饥饿难耐。

　　而这周围别说食物，浮游生物都少得可怜。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追日章鱼而已啊！

第3章

　　想回到海底珊瑚群显然不切实际，章择夕只能选择继续往上，或许再往上一点能找到足以果腹的食物。

　　抱着这样的期盼，速度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身体的协调度增强了许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山壁上爬了多久，虽然还是没有到达海面，但山壁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藻类，有了藻类自然也有了一些依靠藻类为生的生物。

　　章择夕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扑进了一丛墨绿色的藻类间，将自己表皮的颜色伪装成藻类相似的斑驳墨绿色，在海藻群中等待猎物的到来。

　　几条个头不大小鱼全然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逐渐靠近了这片海藻从，当鱼儿出现在上方时，章择夕骤然发难，利用章鱼爪之间的那一层薄膜阻拦小鱼的去路，然后利用触手的吸附性快速捕捉。在逃掉了大部分小鱼之后，终于还是留下了两条。

　　在这海里既没有火也没有锅，章择夕也只能生吃。

　　小鱼还在他的触手中挣扎，拥有人类思想的章择夕在理上有些排斥生吃活物，也只能用章鱼爪将小鱼勒死后再进食。

　　鱼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要鲜美许多，加上了海水的调味，吃起来咸中带甜，吃完虽然没饱，但也没那么饿了。

　　在路上耽误了时间，章择夕继续往上爬。

　　越是往上，生物活动的痕迹就越多，一直到爬上了山壁上的一片平地，也没有抵达海面的迹象。

　　脚下是一片海床，章择夕再边缘从上往下望去，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充斥在海水之中的杂质，已经掩盖了自己来时的路。

　　按照这样的深度来推算，他醒来的地方大概已经不属于表层带，只是如果刚才自己出现在了两百米以下的海水中，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受到来自海水的压强？难道是因为章鱼的身体能承受更强压力的缘故？

　　他抱着疑问观察起周围环境，相较于下方山壁的荒芜，这里堪称富饶。珊瑚群和海藻林孕育了无数生命，这里生活着不少以海藻为食的海洋生物和捕猎肉食的海洋生物。

　　太阳的光线逐渐暗沉了下去，海面距离自己仍然遥遥无期，身体经过大半天的攀爬，早已疲惫不堪。他如同沙漠中看到了海市蜃楼的旅人，只差一个真相就能让他面对现实。

　　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章择夕在天色暗下后，下意识想找地方掩藏起来，因为夜晚对于人类来说是危险的。

　　但在休息之前，他需要补充食物，以此来恢复自己的行动力。

　　他变化身上的颜色隐藏在珊瑚礁之中，打算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猎手，他的目标是正在进食一条死鱼的几只蜘蛛蟹。

　　蜘蛛蟹基本生活在三千多米深的海底，这些蜘蛛蟹会出现再这里，很有可能是因为繁殖期的特殊情况，准备前往浅海区。

　　这只蜘蛛蟹的个头和章择夕现在的章鱼身体相差不多，甚至还要比自己大一些。但它的蟹钳小，被章择夕判定为危险性不高。

　　章择夕将自己的颜色调整到与环境同化，在接近猎物时，利用漏斗管喷出的水流推动身体快速移动，跳到了其中一只蜘蛛蟹的身上，触手紧紧缠住了它的身体，让它无法动弹。

　　章择夕的触手仍然有些无力，但足以将蜘蛛蟹的蟹脚掰断，接着便撬开了蟹壳，底部的嘴咬在蟹肉上，吃过了生鱼后，吃起生蟹也毫无心理负担。

　　他正大快朵颐时，危险在靠近。

　　在他进行捕猎和进食的这段时间里，海底的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章择夕正打算啃完最后一根蟹脚，黑暗中一张带着利齿的大嘴袭击了他。

　　章择夕被这突然的变故所惊吓，蟹腿啪嗒掉在了底地上。一股浓郁的墨汁带着臭味被他喷射而出，包裹住了对手后，自己则利用水流的冲力带动身体快速逃离。

　　他的章鱼触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像是突然失去了大脑的控制，现在他只有逃跑的本能在驱使着身体的行动。

　　他能感受到，身后的黑影正在紧追不舍，随时可能在自己的身上咬上一口，一时间，逃命的念头占据了全部思考空间，甚至于不敢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什么，就怕这一回头，给了对手一口闷掉自己的机会。

　　章择夕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方咬住，一开始他的逃跑速度勉强和猎手持平，但被追杀了一段距离后，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原本就疲累了一天，持久力下降，现在想要摆脱背后紧追的敌人，光是逃跑显然行不通。

　　章择夕被追着从珊瑚群中跑到了海藻林，这里盘踞的海藻成为了阻挡背后猎手的手段之一。

　　他的身体较软，并且可以抓住海藻快速移动，利用这些优势对他有利，身后的黑影虽然追了上来的，但中途有好几次都被甩开了。但每一次对方都好像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章择夕在一次短暂地甩脱黑影的追踪后，将目标放在了一个岩石的缝隙当中。

　　几乎没有犹豫，它钻了进去。

　　进去后或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黑影或许能一直追捕自己，但不一定能奈何盖上了‘龟壳’的章鱼。

　　但显然他错估了这个洞穴的空间，即使他已经很努力地把身体都塞了进去，仍然有一条章鱼爪不能完全隐藏。

　　附近的水流有晃动的迹象，有东西正在靠近。

　　章择夕的身体僵了僵，一动不敢动，担心自己的任意行动会吸引对方的注意。

　　黑影从洞口游了过去，章择夕稍微放松了一些。

　　从对方的影子的形状来看，这应该是某种鱼。身长大概在一米五左右，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体型，章鱼显然不是对手。

　　等到周围的水流平静了下来，章择夕才稍微放松。

　　周围的捕猎者显然不止它一个。

　　在陆续有两道相似的影子从洞口路过后，一张鱼脸终于探入了洞穴之中。

　　这家伙张嘴咬在了不能完全收入洞穴中的章鱼爪上，章择夕被触碰的一瞬间几乎要跳来，可惜洞穴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

　　一瞬间，他的身体被旋转着拖出了洞口。

　　整个过程中章择夕都有一种吾命休矣的恐慌，自己的身体随着对方的甩动上下左右摇晃，如同在洗衣机中滚了一圈。

　　近距离接触了对手，章择夕才透过一点微光看到了对方的真面貌，这是一条带纹长须猫鲨，它有个别名叫睡袍鲨，只是个头比普通的睡袍鲨要大一些，它能吃的食物种类有多种，章鱼显然就在它的食谱当中。

　　章鱼爪胡乱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带纹长须猫鲨的牙齿。

　　触手上传来的疼痛刺激着章择夕的神经，他在思考要不要断腕求生，章鱼的肢体应该是能重生的。

　　但受人类思想的限制太多，章择夕最后也没有勇气做出断腕求生的事。

　　为了不让自己在海里被甩来甩去，章择夕利用自己的章鱼触手紧紧攀附住对方的身体。

　　身体不再那么摇晃后，他冷静下来思考解决方法。

　　章鱼的杀伤力不外乎几点，腕足的灵活性、嘴的坚硬度和毒液的麻痹性，结合自身优点，他将剩余的章鱼爪伸入了带纹长须猫鲨两边的鳃里，堵住鲨鱼呼吸的通道，同时利用全身最坚硬的嘴咬住了带纹长须猫鲨的皮肤，想往对方身上注入毒素，只是他还没对自己这副章鱼的身体研究透彻，搞不清楚究竟要怎么才能注入毒液。

　　想不通的情况下，他用最直白的方法对抗敌人——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