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占白鸽 第9章

作者:胡言乱鱼 标签: 玄幻灵异

  尤利斯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紧紧抓住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面色不善的索帝里亚。

  “不要去。”索帝里亚用只有尤利斯能听到的声音说。

第10章 困兽 10

  应该是错觉,尤利斯从一向温柔的骑士声音里面听出了一丝强硬。

  “不会的。”尤利斯摇摇头。

  “什么?”莱恩莫名其妙。

  “我,需要休息。”尤利斯的身体有些摇晃,他的胸膛仍旧在剧烈起伏着。或许观众们看得很是惊险刺激,但在野兽的巨口与利爪下躲避,还要照看不会搏斗的少女,显然是件对精神和体力损耗都很大的事。

  更何况,拔出这把契约之剑,也需要燃烧他的体力。

  索帝里亚发誓为他效忠的时候,也同时为他送上了一把剑。虽然这把剑看起来得有好几百年的历史,锈到尤利斯怀疑会不会还没拔出来就朽掉了,他还是很开心。

  他不仅拥有了誓约骑士——虽然是游魂,他的骑士还为他送了礼物——虽然是锈剑,但在踏上赎罪之路前,他完全没想到还能收获同伴。这样的意外之喜,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尤利斯的勇敢行为使得观众们对角斗比赛的热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也让他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而且还是难得的独处机会。

  要知道,就算是伽曼帝国最受爱戴的角斗士明星,在候场的时候也只能和他的同伴们挤在同一间休息室——光是想象一下三十个大块头挤在同一间地下室的情景,尤利斯就足有三天吃不下沙丁鱼罐头了。

  现在,他正在一间只能放进一张窄木桌以及木凳的、茅厕大小的小屋子里休息,房间的一面墙上挖出圆形的窟窿,地面的光正从这个窟窿中透过来,使他不仅能听到观众们疯狂的欢呼,也能听见角斗士在死亡前绝望的嘶吼。

  “你在走神,我的尤利斯。”

  房间太过窄小,尤利斯坐在木凳上以后,就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索帝里亚了。但好在,倚靠在木桌边缘,雾一样半透明的下半身与尤利斯的双腿碰在一起的索帝里亚似乎并不介意。

  无论听过多少遍,每当索帝里亚这么呼唤尤利斯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头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疼。

  ——“我的尤利斯”,这个称呼是菲诺老国王对尤利斯的罕见的昵称。每年母亲的忌日,尤利斯总会在偷偷跑到地窖里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父亲口中听到。

  “我的梅兰达,我的尤利斯,为什么奥神不允许我们一家三口在城堡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呢?奥神……”

  “我剥夺了凯尔的乐趣。”尤利斯答道。在索帝里亚面前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像之前那样沙哑难听。

  这种变声的技巧,来自于圣庭的恩典——这是托特神使为了他能够更好地潜入国王身边,特地为他求来的——只需要喝下一种特制的药水,就能改变自己原有的嗓音。

  但就像人鱼如果想要在地上行走,必须忍受刀割一般的痛苦一样,他每当改变自己声音的时候,也都会感受到被钝刀磨碾喉咙的疼痛。

  “凯尔想要看到少女们无助地惨死在巨兽爪下,而我的出现,使他不能尽兴。”尤利斯回想着在最后向观众致敬时,看台上年轻国王脸上冷漠的表情,“他并不满意我的鲁莽。”

  或许这一次,就算真的赢得角斗比赛的胜利,他也不会获得国王的青睐。

  “但已经没办法重来一次了。”索帝里亚把手放在尤利斯的头顶,轻轻揉着。

  “不,我并非后悔。”尤利斯抬起头,看向索帝里亚,“连神使都说凯尔疯了。我想,疯子不会对反对他的人大肆褒扬,他只会认同他的同类,不是吗?”

  “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凯尔对奥东的开战违背了我们的和平条约,他虐杀俘虏,践踏平民,在他成年前,伽曼的摄政王是一只魔鬼……”尤利斯握住骑士先生冰凉的手,牙齿用力咬住下嘴唇,直到舌头尝到血腥的味道,“他背弃了约定,毫无骑士精神,那么他必然会对具有相似性格的人青眼相加……”

  像是回应他的设想似的,简陋的挖空的圆窗外,忽然响起阵阵嘘声,观赛的群众们正在乞求国王处死那位因为一直躲避在尸体下而侥幸活下来的角斗士,但国王却赐予他一枚绿宝石。

  “所有活下来的人,必将得到嘉奖!”

  国王张开双臂,他金黄色的头发被风吹起,白皙的皮肤沐浴在阳光下,神圣得像是一位布道的天使。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的尤利斯。我已经向你发过誓,我会守护你的心。”索帝里亚在窗外此起彼伏的嘘声中拥住尤利斯。

  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

  两轮比拼过去,最初参赛的三十名角斗士,包括尤利斯在内,就只剩下十个人了。

  每人身上都挂着彩,就连被莱恩盛赞的“嗜血者”乌尔兰——角斗学院的明星,听说只要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乌尔兰,为了活命,角斗士宁可背负着懦夫的骂名自愿投降——就连这样能征善战的勇士都被砍伤了左臂,足以证明这次的比赛多么激烈。

  最后一场比赛,是十人混战,角斗士们按照各自体型的差异被分为两组:只配备了网兜和匕首的剑斗士,以及只有头盔和盾牌追击士。

  尤利斯自然因为他单薄的身体而被划到了剑斗士一组,另外还有三个浑身都是伤口的倒霉蛋能够勉强称为同伴。

  最后的参赛者站在斗兽场的入口处,等待着铁门被奴隶们缓缓拉起。

  “漂亮的小鸟。”

  在门抬起到一半的高度时,站在尤利斯身边的乌尔兰忽然嘲笑道,“你的翅膀被折断后,还能再飞起来吗?”

  尤利斯沉默地看着他。

  乌尔兰的整张脸被厚重的头盔完全罩住,只在双眼的地方露出了两个被铁网覆盖地十分紧密的观察孔,面罩沿着脸部线条向下延伸,就连脆弱的脖颈都被包住。

  头部以上,没有任何破绽。

  “咔哒”一声,铁门拉升到最高处,裁判一声高呼,乌尔兰迅速从通道中跑了出来,其他五名拿着盾牌的追击士也不甘落后。一眨眼工夫,甬道里只剩四名剑斗士。

  “他们没有武器。”尤利斯对着身后满身挂彩的三人说,“如果你们相信我,不要主动与他们战斗,能跑就跑,我会把他们一个个解决。”

  三名剑斗士,一名身体奇长的卷发男子,一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少年,只要一个长了六个手指的中年人还算得上正常。他们看着尤利斯,全都犹犹豫豫的,没有吭声。

  尤里斯有些怀疑莱恩“上场的角斗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一论断的真实程度。

  “还是先上场吧。”中年人催促道。

  尤利斯并未坚持。

  在这非生即死的比赛中,恐怕就算自己,也不敢把性命交托给陌生人。

  三名剑斗士甩开网兜冲了出去,每个人都在门口处迅速停住,沿着角斗上的边缘缓慢地移动。原本在场中接受观众喝彩的六名追击士,有五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开始了追逐。

  最后的比赛之所以安排剑斗士与追击士的对决,正是因为双方的互相克制——灵活的剑斗士可以利用偷袭与技巧拖垮笨重的对手。而追击士的全副武装,又使得剑斗士难以快速将他们击杀。

  那五名追击士显然抱着同样的心思——速战速决,就算利用盾牌,把毫无防御的剑斗士砸死,也是可以的。

  场上只有乌尔兰和尤利斯没有动作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同时向反方向移动——乌尔兰举着盾牌冲到了那个已经网住一名角斗士的卷发男子面前。而尤利斯则原地飞跃而起,手中的网兜拧成一股绳,紧紧缠在追逐着少年人的壮汉脖子上。

  壮硕的追击士脚步一顿,身体被尤利斯拽得向侧歪倒,少年人因此躲避了盾牌的敲击。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人并没有继续逃亡,反而回身“啊啊”大叫着,扬起匕首,一剑刺进追击士的胸膛,然后狠狠拧动手臂。

  鲜血激射而出。

  观众齐声欢呼!

  “身后!”

  尤利斯抖开网兜,原地拧身,借着这股力道抛出匕首,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中划出冰冷的弧度,在观众反应过来之前,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进了另一名追击士的后心。

  少年在那两具尸体的血蔓延到自己脚边时,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尤利斯迅速上前,拿起死去的追击士手中的盾牌。

  斗兽场另一边传来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

  尤利斯抬起头,正巧看见乌尔兰举起那名身体奇长的卷发男子,在怒吼声中,徒手把他的身体生生扯成了两半!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头也在同一时刻被乌尔兰扯断,就在他胃囊收缩,止不住地想要呕吐的时候,一直默默守在身旁的索帝里亚忽然喊了句“趴下!”

  尤利斯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而他的身体在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驱使下,原地一滚。与此同时,左脚不受控地狠狠踹向偷袭者的脚踝,在对方因惯性向前倾倒的时候,匕首在尤利斯左右手间迅速交换,那带血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喂进了偷袭者的喉咙。

  少年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鲜血从被匕首刺穿的洞里涌出来,蛇一样很快爬满了尤利斯的手臂,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画出巨大的血蔷薇。

  “索帝里亚,请你……”尤利斯翻过身,把少年的尸体平放在一旁。他的眼睛扫到少年腰间被短裤掩盖的纹身,眼皮一跳,拽下了少年的裤头。

  就算烙上了奴隶的印记,也抹不掉那抹展翅飞翔的白鸽身影。

  所有奥东的子民都会在十二岁时纹上蓝色的白鸽图案,接受奥神的赐福。

  象征自由与和平。

  尤里斯把少年的眼皮抹平,使奥东的子民不至于死不瞑目,然后用低到只有风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暂时不需要你的帮助。”

第11章 困兽 11

  虽然尤利斯知道如果刚刚不是骑士先生的帮忙,就算他反应及时,肩膀也绝对会挨上一刀。

  索帝里亚没有回答,他仿佛在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不赞同。

  身旁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尤利斯双脚小幅度向斜前方拧去,身体角度随之偏转。想要偷袭的追击士一击不成,急忙用盾牌挡住自己的后背,但已经晚了。

  尤利斯的身体白鸽一般原地轻盈起跳,他的双脚踩在追击士的肩膀,膝盖夹住对手的头盔,劲瘦的腰在空中如新月一般弯起,只听“嗤”的一声,卷刃的匕首刺进了追击士的脊椎。

  观众们已经放开嗓门欢呼着“死亡使者”,二层看台的贵妇们,矜持地将手中的玫瑰花扔进斗兽场中。

  黄色的沙地上,现在除了赤红的血,就是遍地的红色花瓣。而现在能够站在这红色海洋之中的,就只有尤利斯和乌尔兰了。

  “尤利斯。”索帝里亚的声音依然温柔,但已经明显带着焦急,“这个野蛮人能够徒手将人撕成两半,你的敏捷在他面前不值一提。让我帮你。”

  尤利斯看着乌尔兰脚下的尸体碎块。

  上场的一共十人,除去他杀死的三名角斗士,其余的五人竟然都被乌尔兰撕成了两半。

  尤利斯拿起死去的追击士手中的盾牌掂了掂,又重新放下,转而把尸体背后已经卷刃的匕首,以及少年的武器都拿在手中。

  他的眼睛紧紧锁定了那个浑身浴血的敌人。虽然角斗比赛可以主动认输,但尤利斯知道,乌尔兰,刀尖舔血者,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角斗场。

  “尤利斯……”

  “索帝里亚,我需要你的帮助。”尤利斯不再犹豫,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虚影说道。

  “如你所愿,我的尤利斯。” 索帝里亚右手攥拳,轻轻贴在胸口那本该是心脏跳动的地方,他优雅地略微低着头,清澈的蓝眼睛里映着他的小王子。

  当一位游魂向人类宣誓效忠,维系两人的,不仅是名义上的主仆契约,更有灵魂上的无形枷锁——当然索帝里亚更愿意称之为羁绊——在尤利斯放松戒备全身心接纳他的时候,他能够直接读取尤利斯的想法。

  所以,就在尤利斯接受他帮助的刹那,索帝里亚已经明白尤利斯的计划。

  观众的欢呼声仍在继续,索帝里亚有片刻的恍惚,若不是这环形的斗兽场是露天的设计,恐怕单是这呼喊声,就足以震塌穹顶了吧。

  野蛮人乌尔兰炫耀似的张开双臂,不住捶打着他肥厚的胸肌,就算隔着半个比赛场地,也能听到那“咚咚”的敲打声。

  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极了索帝里亚曾经在祭品堆里见过的长满长毛的怪物,那时的信民怎么称呼来着?古猿?黑猩猩?

  但索帝里亚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重温那久远的记忆,因为那个野蛮人已经吼叫着,双手高举着盾牌向他的尤利斯冲了过来。

  等人高的盾牌,尤利斯单臂拿起一个都觉得吃力,可乌尔兰竟然能够拿起两只,而且健步如飞,这让尤利斯对敌人的力量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如果按照尤利斯的习惯打法,他绝对不会硬拼。

  但现在有了骑士先生的帮助。

  尤利斯握紧匕首,算准乌尔兰的行动路线,原地蜷起身体,双腿紧绷,就连流畅的背部都能看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他的身体蓄满了力量,像蛰伏的豹子,等待猎物踏进自己的陷阱。

  乌尔兰的左脚踩到了距离尤利斯十米处。他的身体忽然小幅度的向左侧倾倒,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