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第21章

“啊？”沈伊回神：“怎么了？”

李大爷担忧道：“怎么突然游神了？是不是累到了？快去歇歇，这会日头毒，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晒坏了。”

“无事，就是想事想的出神罢了。”沈伊弯腰继续干活。

阳光照耀的地方，一切都前所未有的鲜活起来，沈伊看着手中饱满的麦穗，突然想起了姚靖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对天地之心，感怀而诚敬。”

沈伊突然懂了，这是一种境界。姚靖驰不止一次让他对一草一木怀有敬意，原来这些东西都是活的。

晨昏雨露，日月星辰这种自以为远不可及的东西原来都离自己那么近。

第14章 分隔章

几日后，一个小男孩扒着门缝好奇的窥探萧泽，把正看不正经话本子的萧泽都盯毛了。

他收好话本子问道：“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摇头，却眼巴巴的盯着桌子。萧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摆着一盘糕点和一包蜜饯。

昨个沈伊去镇上给四合院的人买了好些东西，一人一床被子几套衣衫，也给这群小孩和萧泽买了挺多零嘴。

但架不住小孩贪吃，吃光后就闻着香味摸到萧泽的门前。

萧泽一时有些失笑，他费力的撑着身子站起，虽说已经养了小半个月，但终究伤到了里子，他脸色依旧苍白，行动也是无力。

他端着那盘糕点慢悠悠的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来，问道：“你想吃啊？”

小男孩点头，目光带着一股浓浓的渴望。

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萧泽突然想到少时的自己，少时他也总磨着沈伊，让沈伊给自己做好吃的。

萧泽将手中糕点塞到小男孩手里，打趣道：“给你，不过小朋友，这个可不是白给的，我天天躺着可闷了，你多过来陪陪我，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沈伊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忙农活，萧泽一天都见不到他几面。

小男孩嘴里塞着糕点口齿不清：“大哥哥，你想听什么啊？”

“什么都可以。”萧泽转头看了一眼在麦场上的沈伊，凑到小男孩耳边，低声道：“要不给我讲讲我哥这几天都干什么呢。”

沈伊一直对外宣称萧泽是他弟弟，萧泽也十分自然的改了口见他哥。

“我明白了。”小男孩恍然大悟：“大哥哥是想知道沈哥哥会不会娶小蝶姐姐对不对？”

“小蝶姐姐？”萧泽愕然：“什么小蝶姐姐？”

“就是张大娘给沈哥哥介绍的小蝶姐姐啊。”小男孩没心没肺的说着：“张大娘还说沈哥哥脸皮薄，不好意思面对小蝶姐姐呢。”

“……”萧泽突然哑了火，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是自己不知轻重的做法让沈伊生出了娶妻的心思？

可……沈伊娶妻后自己该怎么办呢？光是听小男孩这么说萧泽就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男孩看着萧泽发白的脸色伸手拉了拉他。

萧泽强颜欢笑：“没事，你先回去吧，哥哥困了，想睡一会。”

“好吧，哥哥再见。”说完小男孩就跑出去和一众孩童分了那盘糕点。

萧泽蹲了一会才摇摇晃晃起身，刚起来就头脑昏聩步伐不稳的栽倒在地，满脑子都是刚刚听到的话。

听到屋里的声响沈伊慌不迭进屋，刚进来就被跌坐在地的萧泽吓了一跳，他胸口有明显的红痕，伤口崩开了。

“师弟，你……”

还没等他说完，萧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起身，一把抱住他，慌道：“师兄……你……”

萧泽很想说你别娶妻好不好？可他不敢，他没有立场阻止沈伊娶妻，但光是想想就觉着自己还不如死在骨林里算了。

“怎么了？”沈伊小心的架着他的腰，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触。

“没什么。”理好情绪的萧泽眸里只有一点难以觉察的伤情，他慢慢推开沈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流华？”

沈伊四下看了一眼，把他扶到床上有转身合上门，问道：“等你伤好就回，你到底怎么了？”

萧泽用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我就是想师尊了。”

沈伊沉默，伸手要解萧泽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

“师兄！”萧泽想起小男孩的话急忙抢回自己的衣带：“我没事。”

“没事？”沈伊单手按住萧泽胳膊，继续解着他的衣带：“我都看见血了。”

萧泽看着沈伊那双秀长的手，闷声道：“师兄，你不该给我宽衣解带的。”

沈伊的手顿住了。

“师兄，我……”萧泽盯着沈伊一字一句问：“我想和你……”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沈伊目光平静的继续扯着他的衣襟，为他处理伤口：“你年岁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孺慕之情。”

萧泽不语，专注的盯着自己胸前伤口心想：孺慕之情，怎么就不能活活疼死我呢？

沈伊处理好他的伤口后体贴走了，出了屋子的他心情沉重，就连什么时候小蝶靠近都没察觉到。

“沈小哥，给你。”小蝶递给他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啊。”沈伊下意识伸手接过：“谢谢。”

“你怎么了？”小蝶看着沈伊的脸色斟酌道：“是因为张大娘的话心烦吗？”

“不是。”沈伊抬头看着天空：“和那个没关系。”

“沈小哥，你是个好人。”小蝶语气娇怯，目光却异常坚定，她说：“若是能嫁给你这种好人也是三生有幸。”

屋内的萧泽隔着窗听见这话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愿再听，也不敢再听。

沈伊暗暗看了一眼屋子，知道萧泽能听见，于是谦逊有礼道：“小蝶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好。”

萧泽越不想听他们说话，他们的声音就越是往耳朵里钻，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萧泽才落魄的松开耳朵，呆呆的盯着面前锦被。

已经走远的沈伊很认真的看着小蝶道：“小蝶姑娘，我今生没有娶妻的打算，也不打算久留，等我弟弟伤好了我就该带他回家了。”

“家？”小蝶满脸疑惑：“沈小哥不是说自己无父无母。”

沈伊点头：“是，我无父无母，但有家。我和我弟弟有一个疼爱我们的长辈，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数十年如一日的教导我们，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和我弟弟的家。”

小蝶懂这种感情，她生在四合院，吃着百家饭长大，这里每个人都抱过她，带过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亲人。

沈伊话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对沈伊大方一笑：“我知道了沈小哥，你不要多想，张大娘就是觉得我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又正好碰到了你，觉得你人品好才会撺掇的，你不要怪她。”

“不会。”

“我会和张大娘说清楚的。”

沈伊对小蝶施以一礼：“多谢小蝶姑娘。”

今夜沈伊还是很晚回来，黑暗中萧泽目光空洞的盯着床帐，沈伊回来后也没掌灯，掏出铺盖打了个地铺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泽才转头看着地上的沈伊。

借着月光萧泽看清了沈伊掌中缠着的白纱，萧泽知道里面包着的皮肉已经被磨出了血泡，还是自己给他用针挑泡上的药。

他低声问道：“师兄，你想娶妻对吗？”

沈伊听了这话没睁眼，反应都没给一点。

萧泽贼心不死的又问：“师兄，你睡了吗？”

沈伊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没睁眼，他不想对上萧泽，也不想回答萧泽的这种问题。

许是觉着沈伊睡了，萧泽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缩到沈伊身边的地砖上，小心的勾着他的锦被自暴自弃道：“师兄，不要娶妻好不好？我疼的。”

“……”沈伊翻身睁眼，心中懊悔，早知自己回来会萧泽会睡到地上，他今夜就不该回来。

不知僵持多久，沈伊以为萧泽睡了，刚要起身就听到了萧泽的呢喃。

他说：“若一定要娶找一个贤惠些的好不好？可你娶妻了我该怎么办呢？我那么喜欢你……承洲，我那么喜欢你……”

在无休止的钝痛中萧泽沉沉的睡了过去，沈伊睁开眼睛，施了个小术法将萧泽挪到了自己的褥子上。

若是挪到床上第二天萧泽醒了定会察觉到他今晚装睡。

次日清晨。

许是萧泽做贼心虚，许是沈伊欲擒故纵，一向勤勉的沈伊竟不是第一个醒的，萧泽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沈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抱在怀里。

他枕着沈伊的胳膊，背对着沈伊，沈伊侧躺身子搂着他，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们裹着同一条被子，看样子是亲密无间，萧泽很想在窝在他怀里再睡一觉，可他不敢，他小心翼翼的离开沈伊怀抱爬上了床。

又坐在床上自顾自的盯了一会沈伊，直到沈伊眉头微动，萧泽才躺下拉上了被子，装睡。

一月后。

农忙季节过去，萧泽的皮外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二人挥别四合院的众人。

临行前萧泽看了一眼小蝶，对她微微一笑便重新和沈伊踏上行程。

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如今距离姚靖驰出关只剩月余，这一路二人除魔卫道，顺带着打探民情，相处的越来越融洽。

萧泽看沈伊的眼神从起初的颓丧变的越来越放肆，横竖他这点心思都摆在了明面上，没什么好惧怕的。

这日入夜，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萧泽坐在床上将自己搜罗出来的小玩意儿摆出来，问道：“师兄，咱们给师尊买了这么多解闷的，是不是够他玩好久了？”

沈伊将那些小玩意儿收回去：“早些睡吧。”

萧泽歪头看着沈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师兄，你今晚和我睡好不好？”

沈伊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了他。

“师兄。”萧泽忽然拉过他的手按住自己伤口：“最近这几天伤口疼，你不留下来照顾我吗？”

“……”沈伊干巴巴抽回手：“晚间伤口疼就敲墙通传，我会过来。”

“哦？”萧泽伸手砸了两下木板墙，他现在觉着这玩意儿想拆也不是什么难事：“那要是听不见该怎么办？”

这句话纯属萧泽胡诌，以沈伊的修为不可能听不见敲墙声。

沈伊不语，继续像个老妈子似的收拾屋子，他将零碎物件收好后又给萧泽倒了一杯水，语气毫无起伏：“不会听不见的。”

“好，那你走吧。”

沈伊刚进自己屋子就听见了有规律的敲墙声，他被迫折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