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他说：“抱歉。”
他又说：“他回来晚了。”
姚靖驰突然有些绷不住，他带着濒死之人的悲鸣，说出的话像是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观澜死了，承洲被一个黑袍人带走了，师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的师尊被做成傀儡任人折辱，我只剩你了，只剩你了……你别在走了，别在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云烨虔诚的吻了姚靖驰唇瓣，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我答应你，不离开你，只要你在我就不离开你，我愿意用我的神格起誓，从此以后直忠诚于你，我若负你，神格尽毁，身躯……”
姚靖驰赶紧捂住他的嘴，喃喃道：“别这么说，我怕。”
自从见了玄序后他就控制不住的冷，控制不住的想要发抖，他怕。
“别怕，别怕。”云烨拢住他，用手轻拍他的后背：“阿驰，我是神，我不会死，我会一直陪着你。”
等姚靖驰渐渐平静下来后云烨才开口问道：“回去吗？你师兄没事，他现在应该很担心你。”
“你把师兄救了……”姚靖驰又不死心的问道：“那……观澜呢？”
云烨犹豫片刻在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顺手，观澜的魂魄还需要修复。”
他没说后半句，碎的太厉害了，即使是他也需要两年多才能彻底将这缕孤魂复原。
姚靖驰心中了然，接过瓷瓶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忍痛对云烨笑了笑：“嗯，回去吧。”
回去路上姚靖驰窝在云烨怀里什么都没问，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和玄序神格融到一起了。
云烨突然停下了脚步：“阿驰。”
“嗯？”姚靖驰几乎一瞬就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怎么了？”
“我们……”云烨犹豫道：“先回一趟神界。”
姚靖驰疑惑：“回去做什么？”
“神格中没有玄序的神力。”云烨道：“他的神力还在神界。”
姚靖驰诡异的沉默一会，然后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不要，咱们先取回你的神力在回去。”
云烨转念一想，他也不会离开姚靖驰，取不取都是一样的，便点头答应了。
见云烨答应姚靖驰长舒一口气，他在云烨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指尖不停的划着他的胸口，不适应道：“阿烨，你身上好热，心跳也好快，以前怎么没觉着你身上这么热呢？”
“以前也是这样的。”云烨笑道：“可能是太想你了，所以今日心跳格外快些。”
“嗯……”姚靖驰有些困顿的应付道：“好困，我睡一会，到家喊我。”
云烨温和道：“好。”
家。
云烨听到这个字心里暖暖的，像被赋予了一个极强的使命般，他想和怀中的姚靖驰有个家。
二人回流华后楚言激动不已，他拉着姚靖驰的手再三确认，在得知姚靖驰已经没事后心中的巨石悍然落地。
知道他俩要闲话家常的云烨回了清音阁。
云烨走后姚靖驰才缓缓开口：“师兄，你的修为……”
第一眼他就看出了楚言和往日的区别。
“嗯，弱了。”楚言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后崖补充道：“我的修为和结界是相生相伴，结界碎了修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江陵好像也不需要这道结界了。”
在结界碎掉的那刻他豁然开朗，好像压在心头千年的担子一瞬间就被人撤下般。整个人都被重新赋予了喜怒哀乐，在过往千年他只觉得累，现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姚靖驰看了一眼后崖，结界破了后那里不再是一片黑水，他现在才知道那后面是一片海，水湛蓝湛蓝的。
云烨没告诉他为什么，不过想来或许和云烨没多大关系。
“师弟。”楚言递给姚靖驰两块灰败的石头。
姚靖驰虽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在接过那命石后有些站立不稳，流华内门弟子都有一块命石。
命石亮，人在。
命石灭，人消。
如今他手中的那两块命石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他摩挲了两下将命石揣进内袋，哑声道：“我知道的。”
“观澜的……被我放在玄洞里了，保存的很好。”楚言迟疑道：“你，要去看看吗？”
“……”姚靖驰垂眸没有言语，他当然想去看看，可他怕。
他的小弟子是那么一个鲜活的少年，如今却要让他躺在冰冷沉闷的棺椁中长眠，这对来说该有多寂寥啊。
楚言见姚靖驰这样没有多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掌门的无用，没有护好门下弟子。
姚靖驰强打起精神和楚言聊了一会，表明了自己想暂时离开流华。
楚言是赞同的，现在各大门派都揪着云烨真身不放，他们离开也是好的。
可楚言却有些不放心：“你可有什么去处？”
“姚家老宅还空着呢。”姚靖驰觉得自己应该带云烨回家见见父母。
楚言道：“倒是个清净的去处，不过你那老宅需要修缮了吧。”
姚靖驰笑着摇头，姚家老宅一直有人打理。
聪明如楚言，反应过来后识趣道：“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择日不如撞日。”姚靖驰需要个清净的地方给萧泽修魂，老宅是最好的去处。
二人又聊了一会姚靖驰才辞别楚言，孤身一人去了玄洞。
他看着在冰棺睡的安详的少年久久不语，没过一会他就像个扰人清梦长辈般一把掀开棺盖，然后趴在棺壁上看着萧泽。
也不知看了多久，久到姚靖驰都觉得冷了，他才说出了今日见到萧泽的第一句话。
“观澜啊，为师带你回家，就是要对不住承洲了，得把你的魂魄修好后才能去找他的尸身。”
云烨不说他也知道萧泽的魂魄碎的太厉害了。
冰棺里躺着的人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姚靖驰也不在意，伸手在他胸口画了一道符后就那么把他抱了出来，裹挟着浓浓的寒气。
刚一出来就见云烨手中拿着一把大伞在等，姚靖驰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云烨撑开伞遮住萧泽：“过来等你。”
姚靖驰看着怀中的萧泽淡淡道：“我要离开流华，先把观澜葬了，然后在为他修复魂魄，送他入轮回后再去魔界寻承洲的尸身。”
“好。”云烨看了萧泽一眼也有些难受。
“只是有些对不住承洲。”姚靖驰止步抬头看看不知名的远处：“阿烨，是不是觉得我冷心冷情，我记得师兄以前就说过我更偏爱观澜多一些。”
“你待他们是一样的。”云烨说的很诚实，姚靖驰待他们是一样的。
“是么？”姚靖驰喃喃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云烨固执的重复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待他们是一样的。”
姚靖驰心痛道：“这两个孩子都在我身边长大，我现在就想奔赴魔界不管不顾的将承洲带回来，可我做不到。”
姚靖驰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他哭不出，命运将他推到了一次残酷的抉择上。
这么选好像不近乎人情，可他压根没得选，去了魔界萧泽定会散魂，再者说去了魔界他也不一定能找到沈伊的尸骨，都说老天爷不会给人留死路，他为什么是个例外呢？
云烨道：“阿驰，有出路的。”
“什么？”
“我就是你的出路。”云烨着看向姚靖驰道：“我去寻承洲。”
“……”姚靖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云烨道：“走吧阿驰，天快黑了。”
他们趁着夜色向着姚家老宅方向而去，楚言坐在院中看着天上云烨缩小千倍的真身。
“掌门。”杨邈走到楚言身侧，将手中托盘端端正正的放到桌子上，是一碗药，旁边还贴心的摆着一颗蜜饯：“您该吃药了。”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楚言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好苦，以前他无病无痛自然也没怎么喝过药，如今却是不习惯，看来还是要早些适应。
楚言面无表情的放下了药碗，杨邈就将放着蜜饯的碟子递了过去，楚言顿了顿还是接过含在嘴里。
杨邈又递上一块帕子，贴心到楚言拿起帕子时甚至还是温的。
楚言道：“多谢。”
“掌门。”杨邈恭顺的和楚言汇报起流华发生的事：“今日各大门派的掌门又差弟子来问了，说什么时候能给他们一个彻底的答复。”
“答复？”楚言淡然道：“就说我还病着，不易殚精竭虑，那日的大鸟我也不知为何物。”
“可他们说要来亲自探望掌门。”杨邈又道：“他们还出言不逊说您……”
“他们说我和我师弟与妖物勾结。”楚言很了解那帮掌门，自然知道他们会说什么：“还说我平时仗着是剑盟之主作威作福，对吧？”
杨邈低下头，愤愤不平道：“是。”
楚言淡淡道：“这么说我的应当有墨霜、九宫、回阳这三大门派，在加上一些平日里和他们交好的那些小门户。”
对于那些门派的做法楚言心中没有任何怨怼，他只是觉着累了，他想起那些门派的掌门人一代又一代的换，一代又一代的争抢更是累的不行，他想歇歇，如今正是机会。
杨邈看着楚言寂寥的侧脸莫名有些心疼他，所有人都说他执掌流华千年做事滴水不漏。
可他来流华不过两年就能看出上修界人人都算计他，算计着流华这棵参天大树，难道那群人就不觉着亏心吗？
楚言道：“你明日去回了那群掌门，就说我身体羸弱终日缠绵于病榻，实在是无心剑盟之事，自请辞去盟主之位。”
就在杨邈刚想答应就又听见了楚言的声音：“若是他们同你讲要让玉清长老来担任剑盟之主，你就说玉清长老被重伤后又痛失爱徒，终日萎靡不振借酒消愁，现下已经被掏空了里子，实在是无法胜任盟主之位。”
杨邈微微一愣，试探性问道：“掌门，要不要先问问玉清长老的意思？”
对外都说文竹掌门管不了玉清长老，若是玉清长老想做这个盟主呢？
“不必问，按我说的做就好。”楚言知道姚靖驰看不上那个位置，只道：“你回去吧。”
杨邈收拾好托盘离开竹雍阁，临走之前回头瞧了一眼楚言，他看着那个站起来对天空发呆的人心里十分不好受。
他天赋很差，脑子有时候也不太好使，可也知道那些掌门每日派人来是想要什么，也分的清好人与坏人。
难道好人真的要被挤兑成这样吗？若是世上好人没好报，那谁还愿意做好人呢？
自从文竹掌门掌管剑盟后，几乎每个门派都被他帮扶过，可当流华有难时每个人都想着来分一杯羹，只有几个门派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但那些声音太小了，小到被淹没的无知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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