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我警告你，别拿我儿子和我说事。”凌烨阴阳怪气道：“不过你都自愿降到和我儿子一辈了，怎么也得叫我一声父神吧？”
“叫你一声父神？”姚靖驰大方道：“行啊，什么时候云烨叫了我就跟着改口。”
闻言凌烨彻底闭了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缺失云朔怀胎云烨成长的那万年他确实理亏，他没资格要求云烨认他。
光是想想就愈发的痛，犹记来归墟之前，云朔同他讲有一正事要告诉他。
当时他们走的急，并没有多问，也是后来发现封印维持不住，将云朔推出归墟的最后一刻他才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他曾心心念念无数次的孩子。
再后来真身被毁，神格在归墟中浮沉，用了漫长的时光才勉强重聚。
重聚神格后他也没回去，而是用自己掉在归墟里的剑彻底镇了归墟。代价是他和那把剑捆为一体，不能出去见那个孩子和爱人。
凌烨沉默的带着路，姚靖驰识趣的闭了嘴。
大家都痛，委实没必要互相伤害。
他们行至一处山峦，姚靖驰看着山峦边的栅栏嘴角抽了抽，这里面厉鬼、怪物、孤魂、鲛妖应有具有。
怪不得来的路上没看见活物，敢情都被凌烨囚在这里了，不过有凌烨看着隐阳城的鲛妖是在哪来的？
“你要的剑。”凌烨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
姚靖驰这才看见那把雕花镂空的剑，和他记忆中一样的花里胡哨，他没有去拿，而是转头看着凌烨：“彩毛鸡，你儿子给我的印怎么抹除？”
“你不要这个印了？”凌烨显然是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些生气，玄序这个杀千刀的是什么意思？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不要云烨了？
“嗯。”姚靖驰装作看不出凌烨怒意似的：“不要了。”
“玄序！”凌烨简直要气疯了，他一把拎起姚靖驰的领子质问道：“你信不信我今日让你彻底埋在归墟！”
“信啊，你和归墟都快成一体了，有什么不敢的。”姚靖驰看着暴怒的凌烨忽然笑了，笑的甚至有些凄凉：“你们神鸟产子和正神不一样，神鸟在有伴侣呵护的情况下都需要千年之久才能让蛋成型。可那时候你填了归墟，云朔也没找别的鸟顶上你父亲的角色，他选择了一种近乎不要命的方式给你生儿子。”
凌烨的拳头越攥越紧，姚靖驰被勒的都有些喘不过气，可他依然平淡道：“你不知道，当年的神界有多少神鸟想抢着给云烨当父神，可云朔一个都没接受。”
“玄序，你想说什么？”整个归墟都随着凌烨的怒意变得地动山摇。
“你看，你被归墟侵食的差不多了，以前你虽顽劣，却没这么喜怒无常。”姚靖驰笑道：“万年，你至少还能在归墟溜达解闷，可云烨只能日复一日被压在冰层下动弹不得。你知道在归墟出不去的滋味，难不成你想让云烨刚见了天日就和我一起去死么？”
闻言凌烨眼眶发红的松了手，他有什么资格怪姚靖驰，姚靖驰说的都是真话。
“凌烨，信我。”姚靖驰再一次开口问：“告诉我怎么把这道印抹除，我能让他好好活下去，立于世间。”
“抹除不了。”凌烨哑声开口：“我们的印是刻在灵魂上的。”
姚靖驰沉默了一会，又问：“那能藏吗？”
“藏？”凌烨别过头去，不忍道：“你往哪藏？”
姚靖驰：“……”这倒是有些棘手。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凌烨道：“你和他任何一方……任何一方只要陨落，这个印就没了。”
姚靖驰忽然反应过来：“对啊，只要我魂魄消散，这道印就跟着消散了。”
凌烨：“……我说的是你和他任意一方。”
姚靖驰逗道：“你舍得让他死？”
凌烨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有了涅盘术就可以让灵魂重聚，这是唯一一个在完成计划后还能活下去的办法。但涅��后过去种种就会消失，这道印就顺理成章的没了，不管你们谁涅��都是一样的。”
得到解决办法的姚靖驰心中那股劲终于卸了，这一刻他就像是什么都不怕了，不惧了，匆匆和凌烨道了声谢就打算过去拔剑。
“玄序。”凌烨心中无比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觉得你应该把所有事都告诉他，至少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他下界轮回去了。”说话间姚靖驰走过去握住了剑柄：“而且你让我和他怎么说，直接告诉他当年我杀邪神没杀干净，他卷土重来后定不会放过我。在告诉他当初送他入寒狱就是为了供养寒狱下面的那位吸食神力。告诉他我们漫天诸神就是奔着死去的？”
凌烨：“……”这么说可真不中听。
姚靖驰拔出剑，霎时间地动山摇，那些关押着厉鬼和鲛妖的笼子渐渐出现裂痕，整个归墟都跟着抖了三抖。
他手疾眼快的将傲寒插到了原本那把剑的位置上，整个归墟慢慢回归平静。
无数黑气在地下渗出来缠上了傲寒的刀体，连带着姚靖驰都感觉到了那股切身的寒冷，冷的他牙齿都跟着打颤。
缓了半晌的姚靖驰转头看着凌烨，问道：“接下来你打算什么办？”
“什么怎么办？”凌烨道：“你带走剑我只能跟你走。”
姚靖驰看着手中那把花里胡哨的剑，纵使见过再多好东西的他都忍不住一叹：“好剑，万年的侵蚀都没让它蒙尘。”
凌烨道：“若不是好剑怎么可能连神武都不要只要它。”
姚靖驰收了剑，又道：“我有办法将你和剑分开，然后送你见云朔。”
凌烨的眼睛瞬间亮了：“我能去见他？”
“嗯。”姚靖驰对着凌烨伸出了手：“我带你过去。”
凌烨不疑有他，立马化作一团温和的光魄流入姚靖驰掌心，行至归墟出口，姚靖驰像是想起什么般，忽然道：“凌烨，归墟里的东西有跑出去的吗？”
“有啊。”那团光魄出声：“前段时间一股神力冲击归墟封印，我当时只顾着地下压着那些大魔，也没太注意别的。等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这些弱的跑了好多，不过也无伤大雅，跑的都是小喽��。”
“前段时间？”姚靖驰皱起了眉，前段时间，神力冲击封印，莫不是他归位导致的？
“嗯。”凌烨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大概有两年多了吧，我不太记得了。”
姚靖驰：“……”还真是他归位导致的。
他不在多问什么，带着凌烨出了归墟。刚出归墟手中那团光魄就变的忽明忽暗，姚靖驰小心的用手护住了他，一路上躲着归墟外围的怪物，用最快的速度带着凌烨到了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
“玄序，千万不能让归墟下面的大魔跑出来，如果你镇不住了带着剑回来取我神魂。”凌烨再三叮嘱后才融入结界。
姚靖驰忍不住伸手摸着面前的那道结界，低声道：“让我过去。”
结界像是能听懂姚靖驰的话似的，自动敞开了一道门。姚靖驰跨过那道门，无尽的黑暗将他包裹，他看着底下那道无底的深渊缓缓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消失了，脚下是一片望不到头，腥气大到令人作呕的血海。
在血海上空漂浮的姚靖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血海作为进入魔界的最后一道屏障，里面豢养了无数凶兽和魔物，只要有活物出现，不管是什么都会主动攻击。
今日的血海怎么这么安静？他都来这么久了连一个魔物都没见到，安静的甚至让他有些发慌。
姚靖驰想了想索性立在了血海上，这么具有侵犯意味的举动都没有魔物出来攻击他。
想不通的姚靖驰索性不想了，蹲下身子伸手，慢慢冻结了这片血海。等血海彻底冻结后，姚靖驰抽出了凌烨那把剑，一剑就划开了血海的冰层。
看着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冰缝，姚靖驰再一次感叹了这把剑的锋利程度。不愧是凌烨锻了半生才锻出来的剑，这等锋利程度傲寒都不及一二。
还没等姚靖驰感慨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咽声在冰缝中传来，还没等姚靖驰凑近看，一个个妖魔就在冰缝中冲了出来，看样子好像是在逃命。
姚靖驰默默退后一步，眼见着跑出来的妖魔越来越多，那群妖魔就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向上冲着，妄图冲开诸神的结界离开这里。
可这都是徒劳，诸神的结界怎么可能那么容被冲破。
“疯了莫不是。”姚靖驰看着天上这群被结界打下来又不屈不挠想要跑的妖魔，更加却信魔界确实是出事了，他随手抓了一个刚掉下来的妖魔问道：“你们跑什么？”
“沈护法他……他疯了！”那个被抓住的妖魔手足无措的比划着：“你快放开我！他现在见谁杀谁！不跑等什么呢！”
“沈护法？”姚靖驰听见这句“沈护法”赶紧松开了那只妖魔，毫不犹豫的顺着冰缝跳了下去。
没过多久他就落了地，刚落地的姚靖驰差点被奔来的魔物踩进土里。他寻了个高处看着魔界的土地，焚烧的业火，断掉的树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无法瞑目的尸体。
觉得情况不对的姚靖驰飞到了半空，试图搜寻着沈伊的身影，飞了半晌后没找到沈伊，却遇到了一个熟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熟悉的魂魄：“好久不见，赤霆。”
失了真身的赤霆好不容易在沈伊手中逃了出来，却不想刚出来就遇到了姚靖驰，姚靖驰竟还和他打招呼。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姚靖驰是怎么下降到魔界的？他又不是玄序，怎么可能知道来魔界的办法？
“赤霆。”见赤霆的魂魄不说话姚靖驰淡笑着说了句：“我下来轮回的那几世，多谢你的款待了。”
说完这话姚靖驰缓缓伸出两指，那把剑凌空飞起。
“凤栖剑……你怎么会有这把剑……”赤霆慌了，姚靖驰为什么能用凤凰的剑？他不是个凡人吗？为什么说下来轮回的那几世？难不成他真是玄序转世？
还没等赤霆想明白就被剑穿了魂，姚靖驰拢了他的魂魄随手向归墟方向扔去。
第47章
魔界一处不起眼的山崖。
杀疯了的沈伊坠入崖底艰难的喘息着, 眼睛上蒙着的红绫早已碎裂，露出了一双空洞的眸子无神的睁着，除了黑暗和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躺在尸山血海中的沈伊想, 大概是这辈子活到现在什么都来得太容易，老天爷觉得他这一辈子拥有的太多, 所以才会罚他走这么一遭。
幼年时家破人亡, 机缘巧合之下竟被姚靖驰所救, 从此有了个比皇子还要尊贵的身份, 再后来又有了个机敏过人的师弟。
脑海中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重现，沈伊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幼时早慧，过目不忘, 不管做什么都能信手拈来，可即便是这样……父亲依旧不肯多看他一眼。
外室之子, 舞姬之子成了他身上洗不掉的耻辱, 动辄打骂好像也是常事，更别提家仆的闲言碎语了。
以至于拜姚靖驰为师后他也总是害怕, 总想着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才不会被苛待。
可事实证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师尊对他一直都那么好，好到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过一遭。
现在他终于能停下脚步好好缅怀一下了，细细想来姚靖驰好像从来没期待过他什么, 对他说过最多的教诲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浅显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那时候他还以为眼力价是嫌他资质愚笨，所以一头心思的白日修炼夜晚掌灯。每每他点灯苦熬的时候, 姚靖驰总是推门而入递给他带一串裹着芝麻的糖葫芦，然后给他讲上一会心法便强迫他去睡觉。
一直从总角之年到而立之年，谁能想到姚靖驰用尽心血教出来一头中山之狼？
而观澜呢？观澜喜欢他什幺？无非是喜欢他风光霁月, 若是观澜知道他的师兄其实是个手段毒辣之人呢？会不会觉得他面目可憎, 会不会恨自己捅了师尊那一刀？
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沈伊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可他已经来不及分辨这声叹息是在哪里传来的。
姚靖驰抱着手中的气若游丝的沈伊环视四周，眼里的惊骇藏都藏不住。
不远处纱绫的尸体扭曲的倒在地上，还有众多魔将，就连赤霆的空壳躯体都在其中。
沈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有人族能跨过数万年的逐渐鸿沟将赤霆和一干魔将诛杀干净？
姚靖驰刚抬腿要走就踩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碎了的霄练。
他收起霄练，小心的裹着沈伊，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生息带他回了神界。
三日后，隐阳城。
姚靖驰坐在卖扇子的摊位前，手中拿着一根毛笔在扇面上提着字，和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次身边空无一人，识海中也没了玄序。
老板依旧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依旧笑呵呵的接待着。
姚靖驰目不斜视的画完最后一笔，一个精致的笼子跃然纸上，他将那个扇子递给了老板：“您看我画的如何？”
“您这画工当真是空前绝后。”老板看着扇子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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