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沈伊倒是担心清音阁会不会被他们给毁了，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剑气冲向屋檐的时候, 一根冰锥凭空出现，挡住剑气后化为水雾彻底消散。
“他实力又强了。”姚靖驰的声音低低的,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姚靖驰心里清楚，若是刚刚和沈伊打的时候他用了这招，沈伊未必能赢。这手针法直奔软处, 只要被刺中一根就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确实是强了。”碧霞仙子道：“一般来说到了咱们这种程度很难在精进了, 看来他也有奇遇。”
药痴转头看着碧霞仙子, 疑惑道：“也？”他们之中还有谁有奇遇吗？
“我说错话了。”碧霞仙子缓步走到姚靖驰面前，一口烟气吐在他的脸上，低声道：“景琛，刚刚那边好像出来一根冰锥。”
姚靖驰毫无防备的吸入烟气，一时喉咙发痒忍不住想吐露心声，他咬着舌头强行将要说出的话掰正：“少抽点。”
碧霞仙子见自己的术法就换来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是失了兴趣，她将头转向沈伊：“有些乏了，沈掌门，今晚在哪下榻？”
“早就安排好了。”沈伊恭敬道：“您跟我来。”
碧霞仙子道：“那就麻烦沈掌门了。”
沈伊带碧霞仙子走后姚靖驰坐了回去继续饮酒，约莫着过了一盏茶时辰，他俩才停手。
“姚靖驰。”打完架的剑痴才注意到沈伊不见了，他拎着剑向姚靖驰方向走来：“我徒弟呢？”
“别乱叫。”姚靖驰又灌了一口道：“那是我徒弟。”
剑痴自知理亏，又见姚靖驰软硬不吃，只好腆着老脸和他套近乎：“景琛啊，你看咱关系这么好，什么你的我的，他多学点你也高兴。”
姚靖驰睨着他：“咱俩关系都这么好了，他是不是你弟子你不都应该一样教？”
剑痴：“……”怎么套话还把自己套进去了？
“我心疼你这手针法后继无人。”姚靖驰面不改色的忽悠着剑痴：“可这事难办，他是听着忠孝礼义长大的，怎么肯侍候两个师尊？”
“那怎么办？”剑痴委实是个惜才之人。
“难办。”姚靖驰耸肩：“我你心疼衣钵无人继承，可我还活着呢，而且就算我驾鹤西游，他也不太可能做你徒弟，毕竟他身系流华，侍奉两个师尊别人得怎么说他？”
这下剑痴沉默了，名声这种东西于他来说可有可无，反正也没几个人敢议论自己。
可名声于沈伊这个掌门来说却是十分重要，他一把年纪无惧无畏，难不成任由沈伊这孩子被世人议论？
“行吧。”剑痴心下决断，退而求其次道：“这种事也强求不来，大不了不要师徒这个名分了，改日你带他过来给我奉一杯茶，认个长辈就行。”
“你啊。”姚靖驰伸手点点剑痴，忍不住笑了：“学的老奸巨猾的。”
“给人当义父哪有给人当师尊好？这事你去不去问？”剑痴也不愿，但也没办法。
“行，我去。”姚靖驰安排好剩下的人后就去了后山密林，找到一颗药果树，树上有一个树屋。
树屋里的沈伊感受到姚靖驰的气息钻了出来，跳到了姚靖驰面前：“师尊。”
“怎么不回清音阁住。”
“那是师尊的居所。”沈伊说的很是自然，丝毫没有违和。
“清音阁不是我私产，是流华的。”姚靖驰抬头看着这个树屋道：“我已经不是流华长老了，住清音阁才是坏规矩。”
沈伊或是感受到姚靖驰的视线，忽然道：“我住在这里，舒服些。”
“行吧，随你。”姚靖驰寻了一处顺眼的地方坐下来：“我还记得观澜小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偷果子，吃饱了就席地而睡。但林中有野兽，你又不放心，就给他搭了这个树屋。”
“是啊，他把师尊的药果都吃了。”沈伊也跟着缅怀了起来，那时候他年岁尚小，只担心萧泽会被山中野兽伤到。
却下意识忽略了深山密林中为何会有药果树，但他忽略了萧泽出入密林这么多次，次次安然无恙的事实。
“他真是馋猫。”姚靖驰十分无奈：“药果百年拔地，百年开花，在等个百年才结果子，刚结果就被那个馋猫给吞了。”
闻言沈伊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没少吃。
“承洲啊。”姚靖驰传起了剑痴的话：“老头说让你改日去找他认个长辈，你怎么想的？”
“长辈？”沈伊微微一怔，随后拒绝：“师尊，我没那个心思。”
“好，早些休息。”姚靖驰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为师替你回了他。”
姚靖驰走后沈伊站在树屋下，地上的影子被拉的悠长而孤寂。
两年后，楚言逝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姚靖驰正给那颗在清音阁后湖挪过来的梅树松土。
虽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姚靖驰看似无波无澜的将手中的铲子收好，换了套素白直奔流华，打算送别和自己相伴千年的师兄最后一程。
楚言的丧仪按照他的意愿一切从简，也没通知外人，是杨邈亲自着手操办。
姚靖驰看着忙碌的杨邈，莫名的觉着他做事方式越来越像当初在他身边的沈伊。那个脸上还有笑容，吩咐什么做什么，办事偶尔还会不得体的沈伊。
丧仪结束，姚靖驰和沈伊并排走上清音阁。
“承洲。”姚靖驰在唤他。
“师尊。”沈伊已经褪去原来的模样，变的越来越沉默寡言。
“前些日子我去看了他的转世。”姚靖驰没有提及楚言的死，而是说起了萧泽：“他现在已经会识字读书了，你想去看他吗？”
“……”沈伊有些犹豫，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相见不如不见。
“要是想见他，就去风陵渡寻一户姓慕的人家。”姚靖驰又问起了别的：“剑痴还来缠着你吗？”
“还如往常那般。”一提起剑痴沈伊罕见的皱起了眉，看样子是被困扰的不行。
“他啊。”姚靖驰也是无奈：“我也是被他烦的不行，也不知道他在哪学的这么泼皮，一点都没隐世高人的风骨。”
沈伊刚想说点什么，一名小弟子就匆匆而来，十分没眼力见的打断了他的话：“掌门，江掌门来了。”
“我知道了。”沈伊对着姚靖驰俯身一拜：“师尊，我先去了。”
“嗯，去忙吧。”
姚靖驰应允后沈伊就带着那名小弟子走了，姚靖驰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清音阁就消失在原地。
……
风陵渡，慕府。
“闰馀成岁……玉出昆冈……”
沈伊隐了身形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声音，心中莫名有些发暖。
曾经师尊和自己恨不得把书本揉碎灌进他的肚子他都不爱学，想不到这一世他竟自己知道读书了。
“柏儿，别念了，娘亲给你做了桂花糕。”沈伊听着脚步躲开进屋的美妇人，桂花香气在他面前飘过。
沈伊低声呢喃：“柏儿，慕柏，四季常青斗寒傲雪，是个好名字。”
也不知站了多久，思绪游离的沈伊忽然觉着有人拉着他的衣角在晃：“大哥哥，你在门外站了好久啊，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里的？为什么娘亲看不到你？”
沈伊不可思议的蹲下来，双手扶住了慕柏的肩膀：“你看得见我？”
慕柏扬起小脸，好奇的看着沈伊脸上的白绫：“大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伊淡笑：“大哥哥眼睛出了点问题，看不见你。”
“唔。”慕柏咬着手指仔细想想，拉住了沈伊的手。
沈伊不明所以的回握住他。
慕柏小心的给沈伊引着路生怕他摔了，就这么一路引着沈伊，将他按到了自己榻上。
沈伊在榻上坐的很不习惯，按理说就算让他进来，也该是让他进外室，怎么直接进内室了？
慕柏蹲下身子在塌下暗格中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了一个木头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木头小人，他将这个木头小人塞进了沈伊手中：“大哥哥，这个送你，上面刻着我的模样，你摸摸就知道我长什么样了。”
“……”沈伊微微低头，手中的木头小人充斥着一股阴邪之气，竟是厌胜之术。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木偶塞进袖子：“谢谢，大哥哥很喜欢，能告诉大哥哥这个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吗？”
“是娘亲送给我的。”慕柏说的一脸天真，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这些污糟事。
沈伊：“……”他沉默片刻在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枚纯金的山鬼花钱，又扯下一根发丝，将发丝穿过花钱，把它戴在慕柏的脖子上：“谢谢你，大哥哥也送你一个礼物，不过你要藏好。”
“好。”慕柏握着那枚花钱对沈伊笑：“谢谢大哥哥，你会经常来找我玩吗？我大哥身子从小就不好，娘亲都不让我去打搅他。”
沈伊笑道：“如果你想让我来，我就会经常来。”
“我喜欢大哥哥。”慕柏伸出了小手指，十分郑重的和沈伊说：“那我们拉勾。”
“好。”沈伊也伸出了小拇指，准确无误的勾了上去：“我们拉勾。”
慕柏：“那就约定好了，一百年不许变哦。”
沈伊：“嗯，一百年都不会变。”
他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一百年、一千年、如果我能活一万年，那一万年都不会变。
现在的慕柏还不懂沈伊这句一百年都不会变的含义，也不知道沈伊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十分喜欢面前这个长的漂亮又温柔的大哥哥。
沈伊离开慕府后没有回流华，而是捏着那个木偶去了姚家老宅。
姚靖驰正卜卦呢，沈伊就从天而降，声音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意：“师尊，这个木偶上面是不是刻了慕柏的生辰八字？”
姚靖驰抬眼，有些意外的接过沈伊手中的木偶，一寸一寸摸了过去，最后在一个夹层中找到慕柏和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是换命啊，谁要换慕柏的命？”
“或许……”沈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慕柏说的话，他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哥，木偶是他母亲给的，可他却不愿做过多猜测：“还没查出来，或许是他的家人。”
姚靖驰对此很是无奈：“这人倒是敢做，也不怕被反噬，慕柏的命是什么人都能换的吗？”
说完这话姚靖驰将木偶放回桌上，收了面前的卦：“他投胎之前受了我那么多神力，这一世为官可封侯拜相，为修可成大道。这样的命格确实容易遭人惦记，想换他的命格，也得有那个本事。”
“师尊。”沈伊拿过木偶收了起来：“我能不能，带慕柏回流华？”
“……”姚靖驰看着沈伊，这两年沈伊过得苦，现下瘦的都快脱相了：“你若是想，就以我收关门弟子的由头去慕家问问。像小时候一样，你自己养着，慕家应该不会拒绝，毕竟能入我门下这也是风头无两。”
“师尊，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沈伊摩挲着那个木偶，指尖愈发的烫。
常年握剑习武的手摸不出木偶那细致的面皮，沈伊的手不争气的抖了起来，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知道慕柏的样貌。
“承洲。”姚靖驰道：“对错本就由人裁定，人云亦云的东西何须在意？”
沈伊缄默。
“回去吧。”姚靖驰道：“回去给慕家下帖。”
姚靖驰的这句话算是默认了沈伊心中行径，沈伊对姚靖驰拱手一拜：“多谢师尊。”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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