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霎时间，墙上的鬼怪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似的，身躯嘎巴嘎巴作响，越缩越小。
姚靖驰目光阴霾，双手渐渐用力，鬼怪身躯被他生生捏碎，碎肉混着不明液体落了一殿。
“你倒是残忍。”庚辰笑眯眯的伸手一抹，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瞬间消失。
姚靖驰收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庚辰，为什么归墟里的鬼怪会盯上百里清川？”
“你家那位……身上有龙气嘛。”庚辰笑着打起了哈哈：“你也知道，龙气难得，是修炼的好东西。”
闻言姚靖驰沉默了起来，龙气难得，云烨又是怎么得来的？
纵然投胎到东陵皇室是云烨自己的选择，可要说这里没有庚辰的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他满是谴责的看了庚辰一眼，径直走出去。木已成舟，到了这个节骨眼怪庚辰又有什么用呢？
行至寝宫，姚靖驰将窗户扒开一道缝，呆呆的看着。
摇篮里的百里清川似是心有灵犀般看向他，笑的十分欢快。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奶娘见百里清川盯着窗缝笑，赶忙过去关上了窗户：“刚刚明明关上了啊。”
失了视线的姚靖驰后退一步，对着寝殿凌空画了一道符后转身离去。
……
宣德三年，中宫嫡子降生，史册有载，嫡子降生之时天降瑞雪，福泽万民，同年便被册为太子。
宣德五年，帝携中宫、太子巡行江北，期间遭遇刺杀，幸得一神秘人出手相救。
宣德八年，太子邪祟缠身，各地隐士皆无对策，神秘人再现，一纸符水药到病除。
宣德帝为其修建摘星塔，奉为国师。
第52章
宣德九年, 盛夏，国师府。
坐在亭中抚琴的人忽然消失，在出现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小孩。
爬墙踩空的百里清川死死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他睁眼一看, 自己竟被国师接到了怀中。
国师银质面具下的眸子看不清情绪, 百里清川有些心虚的眼睛乱瞟,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他白色的发丝上。
“太子殿下, 您怎么出宫了？”声音寡淡极了，并未责怪他爬墙之事。
百里清川本就理亏，现下又被抓包, 脸颊霎时变红，他赶忙岔开话题：“本宫……本宫跟着水车跑出来的, 国师, 你院中为何会种着一颗梅树？”
姚靖驰弯腰将他放下去，才道：“因为这棵梅树对我来说很重要。”
“哦。”百里清川其实对那颗梅树兴趣不大, 只是好奇这位国师每日都在做什么。又有父皇交代的任务在身，碍于不能直言只好闭嘴。
姚靖驰思索片刻将他带到正门：“太子殿下若是想来国师府应该在正门进，而不是墙上。”
“我……”被戳破心事的百里清川支吾了几句小声道：“那我以后可以常来国师府吗？”
“您为储君，我为臣子, 您来便是天大的殊荣。”姚靖驰说完这话还向后瞟了一眼。那里藏了一堆人，太假了, 太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跑出来？
“才不是呢。”百里清川急急辩解：“我没把国师当臣子，父皇也没有。既然国师不是臣子，那自然要问过国师的意见才能登门。”
“太子殿下。”姚靖驰对着国师府紧闭的大门伸手,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门展开, 百里清川终于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国师府全貌。
国师府并不算大, 甚至都没有大户人家的进院华丽。院中除了那颗梅树还有一个莲池，里面种满了他没见过的莲，莲瓣竟是透明的！
莲池中间还有一个亭子，刚刚国师好像就是坐在那里抚琴，百里清川看完了才抬头很认真的问他：“国师，我可以进去吗？”
姚靖驰点点头：“太子殿下请。”
百里清川这才迈着小粗腿跨进国师府，姚靖驰也跟着跨了进去。他们进去后，国师府的门给不给面子的关了。
院中莲池和曾经清音阁的一模一样，理所当然的没有直通亭子的桥。
“国师，你是怎么走到亭子里的？”百里清川左看右看都没看到通往亭子的桥。
姚靖驰笑而不语，只是对百里清川伸出了手，百里清川不明所以，却还是回握住了姚靖驰的手。
“直接走过去。”姚靖驰抬腿迈到湖面上，等待着百里清川的动作。
百里清川看着发黑的湖水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人同他说过，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这湖的水这么黑，不知道有多深，万一自己没抓住掉下去该怎么办？
看着百里清川的神情，姚靖驰也明白他在怕什么，刚想弄一座桥出来，就见他紧闭双眼迈出步子，跨到湖面上。
姚靖驰微微惊讶，心道：他胆子还真是大。
百里清川提心吊胆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稳稳的踩在湖水上。心中一阵惊奇，国师竟真同他父皇说的一样厉害，能让他踩在无形的水上。
“走吧殿下。”姚靖驰引着百里清川走到亭子里，为他烹起了茶。
“国师。”百里清川坐在亭中还不老实，左顾右盼的，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姚靖驰的脸上：“你长什么样啊？”
戴着面具的姚靖驰十分自然道：“人样。”
“不是人样还能是什么样？”百里清川嘟囔道：“终日以面具示人，国师好没诚意。”
“殿下此言差矣。”姚靖驰将烹好的茶推到百里清川面前：“大能者可通面相窥命格。”
“原来如此。”百里清川盯着姚靖驰的面具道：“我不是大能者，国师可否让我一睹真容？”
姚靖驰拒绝的很委婉：“殿下出生时伴随祥瑞，为何不是大能者？”
“祥瑞是老天爷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百里清川故意道：“难道国师还怕被我一个孩童看清容貌吗？”
姚靖驰：“自然怕。”
“国师满头华发。”百里清川还在激怒他：“又不让我看，难不成已经垂垂老矣了？”
姚靖驰：“……”在某些方面来说，我确实已经垂垂老矣了。
他轻咳一声道：“相貌自在人心，殿下觉着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可我总觉得国师应该生的很俊郎。”见激怒不成，百里清川索性单手支着下巴坐没坐相：“至少这头华发不该是老出来的。”
“太子殿下为何会这么觉得？”姚靖驰也生出好奇，百里清川又为何笃定自己的白发不是老出来的？
“老人的发枯败无光。”百里清川说着说着就起身爬到案上，伸手一只小手捏住了姚靖驰的一缕发：“国师的发却如绸缎般顺滑。”
见他离自己这么近，姚靖驰下意识向后一躲拉开距离，百里清川手中的发丝也真如绸缎似的滑了出去。
他心中直呼造孽，虽说百里清川是云烨转世，可他今年只有六岁啊，怎么感觉六岁的百里清川已经有些多智近妖了？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百里清川心中腾出一股不快，在抬眼的时候他暗暗做出一个决定，并且实施。
“太子殿下。”姚靖驰面具的一角被百里清川捏在手里，他依旧淡声劝道：“您这么做不合规矩。”
“抱歉啊国师，这么做是不合您的规矩。”百里清川笑道：“但合本宫的心意。”
说完这话百里清川就揭开了他的面具，刚揭开面具他就呆住了。
国师的面具下竟然还贴着一张软皮面具！这软皮面具可是不好揭。
他有些丧气的扔了面具瘪着嘴，作势要哭。
“殿下，别装了。”姚靖驰看着百里清川要哭的模样笑道：“陛下说您从三岁开始就不哭了。”
怎么都挤不出眼泪的百里清川沮丧道：“国师好有心机，拿我当猴耍着玩。”
“怎会？”姚靖驰看着百里清川小小的脑袋心中一阵怜爱，可迫于自己这张脸人间帝王和上修界近乎人人知晓，只好和他扯起了谎：“我幼时家中突遭变故，这张脸被伤了，如今看起来也十分可怖，不让殿下看也是怕吓到殿下。”
“伤到脸了？”百里清川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他呆呆地盯着姚靖驰的软皮面具。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张面具下该是怎样的脸，国师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伤到脸？
“如果不是有苦衷，谁愿意终日以面具示人？”姚靖驰这次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有苦衷。若是被上修界那些人知道他在东陵化为国师，要被刮骨剃髓。
“我错了国师。”百里清川瘪着嘴捡回了姚靖驰的面具，擦干净后递到姚靖驰的手里。
“多谢。”姚靖驰接过面具又重新戴上：“太子殿下何时回宫？”
“我……”此刻的百里清川心里紧张极了，他总是觉着国师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捏紧了拳头道：“我晚些再跟着送水车回去。”
姚靖驰：“嗯。”
“国师。”百里清川不知何时坐到了姚靖驰身侧，问道：“你愿不愿意教我。”
“教你？”姚靖驰低头看着他道：“文有太傅和丞相，武有镇远将军和一干猛将，您哪里轮的上我来教？”
一提起这个百里清川彻底来了精神，他十分认真道：“父皇说国师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教我定不成问题。”
“我哪有那么厉害？”姚靖驰终于弄明白了百里清川这次来的目的：“我只是个懂术术会点武功的凡人罢了，要说真有擅长的，也只有琴棋书画。”
“那国师可以教我琴棋书画吗？”百里清川问的无比认真：“我不想跟着太傅学，他太��嗦了，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先前说过的车轱辘经，明明我已经记住了。”
姚靖驰：“……”这小子还真是会损人，治国之策在他眼中竟成了车轱辘经：“如果太子殿下不介意。”
“好耶！”说到底百里清川毕竟是个六岁孩童，达到目的后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那以后我就唤你先生了。”
“太子殿下。”姚靖驰无奈道：“我只是个术士，担不起这一声先生。”
“那好吧。”百里清川又问：“不过作为太子的先生，我去求父皇给你在朝中安排个闲职吧，好衬你的身份。”
姚靖驰看着满眼纯澈的百里清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很想对他说一句：孩子，套话不是你这么套的。
他道：“山野莽夫不通政事，殿下若是抬爱，就去求陛下多给我赐几车好酒。”
“哦。”百里清川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又和姚靖驰玩了一会就跑了，临走之前还顺走了国师府的一朵冰莲。
百里清川走后第二天，姚靖驰就接到宫中送来的几车好酒，他看着那些酒简直欲哭无泪。
曾经宣德帝就问过他要不要教太子，那时候他拒绝了，想不到如今却又背上了这个沉重的担子。
第53章
宣德十五年, 深秋。
宫中太监带着宣德帝的玉佩跑到国师府，战战兢兢的敲着门。
门被敲开了，一个面相十分凌厉的少年打开了门, 语气十分恶劣：“敲什么敲？国师不在。”
“凌公子。”太监一看开门的人立马赔笑：“我奉陛下的命令来……”
还没等太监的话说完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碰了一鼻子灰的小太监没办法了, 只好对着门内大喊起来：“国师大人, 您在不出来太子殿下就不行了。”
他话音刚落国师府的门又开了, 刚刚被称为凌公子那人有些急切道：“是小殿下事你怎么不早说？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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