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第75章

作者:洛夜 标签: 情有独钟 机甲 玄幻灵异

  夏佐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空中飞了多久和他所在的小队收割了多少虫族的生命,只知道五人编制的小队到现在只剩下了三人还有着战力。

  如果再伤亡一个人,就要退下休整或是和按照指示合队了。

  刚刚用热能炮干掉一只飞龙,夏佐回转过视窗就发现一名小队成员没能来得及躲掉从他背后偷袭而至的酸液,整个防护盾和半只机械手臂都被侵蚀得滋滋作响,酸液的主人——一只比同类看起来还要大上一圈的吞噬者,一边发出刺耳的嘶鸣声一边威胁地张大了它狰狞的口器。

  一见如此,夏佐掉转过炮口就狠狠地轰出了一炮!

  粗大的光束声势浩大地冲了过去,然而却被斜刺里蹿出来的一只守卫者用它那厚硬的甲壳挡了上去。

  ——这附近一定有宿主在调动!

  尽管那只临时冲出的守卫者的甲壳被打得七零八落,褐绿色的血肉带着被炮击得焦黑的皮肤看起来凄惨无比,然而却是挡住了这次势头猛烈的攻击。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停滞了。

  狰狞大张的口器、从破损处暴露出因为短路而闪着微弱电花的被蚀残的光甲、迅速赶来想要挡在救援道路上的其它敌人……

  夏佐认出了那架生死只在一线的光甲:它的主人曾经在左翼的位置为自己挡住过数次攻击。

  ……而他已经记不清在眼前倒下了多少战友了……

  那一刹那,混着巨大的无能为力和逼人欲狂的不甘心情绪在他心中冲撞激荡得无法控制……

  尽管知道这又是一次无济于事,但他还是猛地抓紧了掌下的操控台:“住手——!”

  时间……

  再次流动了。

  被夏佐死死盯住的那只吞噬者和守卫者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样僵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两只虫族连同它们所护卫宿主的脑袋突然齐齐迸裂开来——

  就像是被人用力捏爆了一样!

  完全始料未及的夏佐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这一诡异的景象,就从左眼中感到了巨大的疼痛……

  这种疼痛来势汹汹而且并不陌生,毫不费力地将他拉回到得因为眼睛中被钻入莫名物体、而不得不从黯夜歌姬号上逃走的那日记忆重温中。

  甚至比那一刻来得更要神智清醒和痛感鲜明。

  “come……to……me……”

  在这剧烈得让人难以忍受到恨不得关闭感官神经的锐痛中,夏佐的脑海里突兀地闪过了这三个模糊的单词。

  他试着睁开眼睛,视野里满是一片灼目的红点和光线。

  

  第69章

  

  由左眼处传来疼痛以其所在为起点,迅速地、一寸寸地攻陷着神经纤维所能感受到和所能承载到的全部疼痛感知量。

  夏佐使劲地抓着掌下的金属操控台,用力之大甚至连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都被生生翻折了过来……

  然而,由于左眼的突发状况,他甚至都感受不到手指处的痛楚。

  在这种情况下,那句突兀地出现在他脑海里的“come……to……me……”并未能吸引到夏佐太多的注意力。

  自然,他也无法清楚知晓到的是,

  “come……”

  ——先前被他以目光锁定的那只守卫者和吞噬者的脑袋像是被外力挤压般地猛然爆开,“to……”

  ——潜伏在附近、正在调动更多的虫族前来支援的那只宿主脑袋步入了上两只虫族的后尘,“me……,”

  ——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宿主齐齐地迎来了一次头部爆裂开的集体死亡,,!

  就像是被生硬地插入了一个终止符,整个虫族的攻势都为之一遏。

  向来对战机把握敏锐的鲁道夫虽然并不知道这一突变的原因,但却把握住了突变带来的反攻契机。

  完全是出于长期征战带来的下意识反应,上将直接下令道:“隐形战舰出击!”

  失去了宿主的反隐形探测功能后,隐形战舰只需要避开吞噬者吐出来的酸液,便可完美地隐藏自己的行迹。

  隐形战舰的目的并不是歼灭敌人,而是冲散虫族此前借由宿主建立起的牢固战线。

  飞行缓慢却无任何对空战力的守卫者、行动迅速却无任何对地能力的吞噬者……一旦抓住其速度上的差别甚大的弱点,有针对性地冲散其阵型后,只需分别用空对空和地对空的兵种加以克制,便能取得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还好吗?”睚眦一向平静的声线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在夏佐刚出现异状的时候,它就已经调出了自己的医护系统对他进行最基本的检查了:一切正常。

  “……好。”夏佐咬着牙说,强迫自己坚持住这一次的疼痛来袭。

  ——这是他的眼睛,即便痛得会有即将昏厥的错觉,也应该由他来做主……

  ——不管是什么生物机械还是什么家族传承,如果……

  ——如果一直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甚至还会有负面影响……

  ——那还……不!若!不!要!

  当这一念头出现在夏佐的脑海里时,他因为疼痛而虽然愈发不稳、但仍可勉强维持平衡的能量场遽然引爆,无声的气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层层高涌着推卷而去!

  斩翼搭载的初级智能在一照面之下,就陷入了死机状态。

  由于这次能量震荡并不是在睚眦内部爆发的,所以并未对睚眦带来特别大的伤害。

  不过,此时的睚眦也无法像之前随意外放出自己的探知和扫描系统了。

  对于夏佐而言,自此开始的短短几秒的时间却漫长得如同经年。

  能量场初一爆发时,左眼中的剧痛仿佛被放大了数倍……紧接着却像是被增大到无可增大时,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强硬地反压了回去。

  这种感觉极难形容:原先已经扩延至似乎在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被压迫着从它们蔓延的路径一寸寸地重新又逼了回到起源地。

  夏佐从来都不知道,本应是无形无质的疼痛在被压紧着浓缩起来后,居然会被聚成一种近乎沉甸甸的压力。

  如今,这股压力全数挤进了他的左眼里。

  接着——

  像是一个小气泡一样,他觉得有什么脆弱的、轻薄的、易碎的东西……

  “啪”地一声,在他左眼里炸裂成无数的碎片,然后在下一秒中迅速被他的瞳孔所吸收,甚至给他饱受折磨的、灼痛难忍的眼球带来了一丝清浅慰安的凉意。

  如果不是身上和额前还存在的冷汗的提醒,夏佐一定不相信方才他身上所经历过的那些巨痛是如此地逼人欲疯。

  因为现在,它们全部像是没有折磨过他一样从未存在过。

  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夏佐当下就惊在了那里:

  那些铺满了视野里的红点和光线……

  消失了。

  “谢谢你救了我,”那个光甲被毁的士兵在发现自己逃过了一劫立刻向夏佐道谢,“……队长。”

  然后他操纵着光甲还完好的左臂,敬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军礼后,飞快地撤离出战场进行休整和更换光甲。

  夏佐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睛里“作祟”的生物机械带来的痛苦来势汹汹、去势匆匆……他依稀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却一时分辨不太出来。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时间,由于失去了宿主而陷入暂时混乱中的虫族也反应了过来,并且接续上了被打断的攻势。

  但与之前相比,它们的攻击凌乱无章法了很多。

  距离夏佐最近的一只飞龙理所当然地将他作为了自己的目标,立刻弓起了身子,咆哮着扑了过来。

  夏佐条件反射地把手重新放到武器操控系统上去,接着……

  接着他就在那只虫族的身上看到一个微弱的红点!

  那个点虽然很小,但在虫子黄褐色的外壳上显得是那样醒目,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着向它进攻一样。

  向来信任自己直觉和本能的夏佐在头脑做出判断之前,就已经操纵着斩翼拔出背负在身后的长枪,没什么取巧和花样地直直一枪刺去!

  枪尖正中红点,扑到一半来的飞龙一声悲鸣后就缩紧了身体,连挣扎都不带挣扎地直直向下坠去,然后在坠落到半途中时就僵直着舒展开了丑陋的身躯。

  夏佐:“……”

  ——虽然飞龙的防御较守卫者较为薄弱,但也只是“较为”的程度……

  ——一击必杀什么的……

  ——会不会太夸张了!

  “干得漂亮!”鲍曼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之语,和将军一起关注夏佐的光甲的战场表现,已经成了他在战争间隙中的一大爱好,“我等下一定要把小朋友一枪杀掉飞龙的视频拷下来,直接扔到康纳德的脸上羞辱他。”

  “他的进步简直让人惊讶,”道森也加入了对夏佐的讨论,“谁能相信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就能从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成长为一个足可指挥小范围战斗的好手?而且我敢打包票,就是和虫族打过好多次交道的老兵,都不一定知道飞龙颌下有一处分泌寄生孢子的腺体是它们的命门。何况就算知道,也不会做出那样干净利落的一击。”

  “那他刚刚那一枪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计划?”鲍曼若有所思地问。

  “这就需要问本人了吧?”道森回答,“不过我倾向是误打误撞。”

  鲁道夫伸手接通了夏佐的通讯器,这在进入战争以来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样?”上将简单地问道。

  “……”通讯器地传来了低低的喘息声,“……还好。”

  “返回基地,”鲁道夫说,“现在、立刻。”

  “这是命令,士兵。”他随后补充道。

  操纵着斩翼安全地回到曙光号上之后,夏佐再也压抑不住从身体深处传来的虚软,倚在驾驶椅上半天都积攒不出多余的力气走出驾驶舱。

  他眼中出现的那些光点和光线,仿佛比身处厮杀激烈的战场还要耗费他的体力和精力,特别是最后出现在飞龙身上那个微弱的红点。

  当长枪出手而中的那一刻,夏佐就感到了极大的乏力……不,是脱力感从身体各处悄然却迅速地滋生而来。

  他不知道鲁道夫是怎么知道,自己那时的身体状态已经无法继续作战的。但事实上即使没有那道命令,他也无法在战场上多撑上分毫了。

  光甲的驾驶舱被外部命令打开了,上将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外面。

  睚眦从操控台上的角落上腾空而起,急急地套在了男人的指节上:“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没有外伤,身体各项指标也都很正常……”

  鲁道夫走过去,轻轻抬起夏佐的下巴,对上他那双有些迷蒙的黑色眼瞳:“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夏佐无力阖上了眼睛:“……你不该在这里,我们还在打仗……”

  上将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有些心惊于他背后制服触手的微潮。

  他来不及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便带着人急匆匆地走出了光甲。

  “不要让我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在来到医护舱后,鲁道夫才低声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