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尾松
“这……”沈睿盯着照片上出现的那个人，拧起眉头，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白云怎么也在这里？”
周元目光锁定在照片上位于角落里的一个女人。
白云的容貌清丽有特色，搁在人群里还是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来，更何况周元他们之前在青州市看了很多次白云的尸体，算是化成灰都能认得。
李兵兵把事情交代好，让痕迹勘测科把控这房子。尸体被王六六给运回了滨海的警局里做更详细的尸检。
“这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李兵兵挠了挠头发，“好不容易在你们的点拨下顺利找到了凶手，但凶手却自杀了……”
周元摇头，“林阳不是自杀。自杀的人不配用酆都大帝。”大约是有人知道警方暂时锁定了林阳，所以先下手为强，避免他说出更多东西。
李兵兵对于周元这一说法有疑惑：“老王说林阳是自杀，兄弟，你怎么会认为他是他杀。”
作为警察，关于案情的推导和猜测都要有合理的证据链基础。
李兵兵认为周元会这样说，一定有他的原因，就听到他说：“因为酆都大帝这个签文，他是罪恶，邪恶，贪恶，淫恶之人才能用。而且规定，是由圣洁之人来替他们清除罪恶，断然不会有用酆都大帝这个签文自杀……”
说着周元从神台之下抽出了一个黑色的签筒，签筒里的签文都是用锂合金制成的。他将签文给倒出来，女丑曝尸、三更鼓、铜帖子……这些签文都在，他自杀有更多可以选择，可为什么偏偏选用了酆都大帝，周元说：“有人来过这个屋子，然后和林阳说了一些事，指挥着他操作这一切，包括看着他用力用签文刺入自己的心窝，你们可以检查下这个屋子有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
不过那人不动手，大概反侦察能力很强，周元说：“这小区应该有监控，你们可以查看下监控。”
李兵兵同意。
“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现在去一趟酆都大帝庙，还有天海福利院。”沈睿走到周元身边压低声音说。
周元点头。
沈睿拍拍李兵兵的肩膀：“兄弟，分工吧，效率高，你排查下监控有没有可以人物。我们去一趟寺庙和天海福利院，有任何信息我们互相交换。”
滨海本来就是李兵兵的主场，不过李兵兵从以前开始就对沈睿很佩服，他的吩咐毫无疑问，很快得到李兵兵响应，他立刻开门出去，要去小区物业里看监控。
而周元他们开着李兵兵的车，去酆都大帝庙。
酆都大帝庙。
白日里的庙青黑色高墙看起来也并没多友善，打眼看过去还是让人望而生畏。
庙外有道长在扫地，沈睿他们上前发现扫地的人正是昨晚发现尸体的其中一个道长。
听到有脚步声，道长忙看过去，认出来是昨晚到过案发现场的两名警察，忙迎上去，“警官，你们过来是有案子的消息吗？”
“嗯。”沈睿点头，“找到凶手了。”
小道长眼前一亮，有些欣喜，“抓到就好，免得我们整个寺庙的人都在担心受迫，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做这种缺德的事情，唉。”
“凶手曾经是你们寺庙的道长。”沈睿回了一句。
小道长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
“别慌。”沈睿说：“道长，你是哪里人？”
小道长不知话题为何拐到自己身上，有些惶恐和疑惑：“我……我滨海市的人。”
“你是多少岁来到酆都大帝的？”沈睿问他。
小道长年纪不大，看起来大概还没成年，他拧着眉头看着沈睿，心里在打鼓。虽说没做过亏心事就不怕夜敲门，但毕竟他也担心被冤枉了，结结巴巴说道：“十三岁过来的，现在十六岁。警官，你们……你们为什么问我事情啊，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嗯？”沈睿愣了下，反应过来小道长误会他们怀疑他了，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只是例行发问。走，带我们去见你们掌门。对了，你们掌门他们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了很久吧，他们对你好吗？”
小道长点点头，“挺好的。”
说话间，小道长将他们领进了酆都大帝庙里。这庙对于周元的流芳寺来说，应该算是大庙了，有三殿三堂，很是宽敞。大殿内里供奉了酆都大帝和他下头的群臣。
因为不是常见的菩萨佛像，酆都大帝的神像显得尤其威严和恐怖……
“警官，你们进去等着，我去通知掌门。”小道长将他们领进了一个会客室里就走了。
会客室里的墙壁也雕刻着浓眉大眼、龇牙咧嘴的各式阎王，沈睿说道：“阿元，这种庙宇为什么能屹立不倒那么多年？”
这种小众庙宇来的人少，按道理说香火不足以延续，更甭论是还能开辟大庙堂，招收那么多道长。
“这问题我有不理解。”眨了眨眼，周元看着这庙宇一切都体现出贵气的装横，他说：“流芳寺是靠着我们自己家的资金流所以一直没关门，因为我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来上香添油钱这事。我认为这酆都大帝庙，大概背后也有提供资金的金主吧。”
沈睿同意，不过他觉得这金主要么财大势粗，要么就是这酆都大帝庙，有很多金主在提供资金。
可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资本是逐利，无利可图资本可不愿意干这种事情。如果非要扯上是做好事，一两年就是顶天的大恩大德了，十六年之久，那是金山银山也能败光的时间。
不过一会儿，小道长就领着一个年长的老道长过来。老道长穿着青黑色的长袍，看容貌也就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脸严肃。身材保养的挺好，并无赘肉。进门见到周元他们，朝他们行了个礼后，摆摆手让小道长去泡茶：“荣关，你去泡一壶茶过来，天寒地冻有远客到来，要好生招待。”
说着他坐在茶几上，“警官，请坐。”
这掌门人气势够足，遇人也不卑不亢，刚进门就带来了一股凛然的大气。见周元他们落座，率先自我介绍，“警官，我道号是荣慧，是现任酆都大帝庙的掌门人。不知你们这次前来的缘由，是与昨夜那起案子有关吗？”
“是这样。”沈睿回应，“荣慧道长，根据我们调查发现，凶手是曾在你们酆都大帝庙里待过的道长林阳。”
荣慧猛地抬头看着沈睿，似乎对于他的话感到震惊。他拧起眉头问道：“林阳？你们是说荣难？”
酆都大帝庙里，所有进来之前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名字，但进来之后，所有人只能把自己的本名给搁在第二位，大家在生活中都会把庙里的道号当成“名字”用。
荣慧，荣关，荣难……他们这一代都以“荣”为头字，具体后面的字号，都是根据他们自身的情况，由掌门帮他们取。
沈睿点头，“嗯，道号是荣难，也就是现在的林阳，他在滨海小学里教书用的本名。”
“荣难怎么会是凶手，警官你们会不会搞错了？”荣慧掌门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被称为荣关的小道长端着泡好的茶回来了，他大概和荣难并不是同一届，所以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并没反映，他给大家倒上茶水后就退了出去，荣慧接着说：“荣难这人挺温柔的，他性格很好，以前在寺庙里就都是比较能吃亏的人，很多比较累的活儿都是他来帮忙做，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荣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手有些发抖，始终不愿意承认：“他心愿就是当老师，在寺庙里的时候就开始努力自学了。凡事都先为别人着想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听着荣慧的话，沈睿觉得林阳在其他人口中口碑确实很不错，但现在的情况展示的现实就是他是凶手。他沉默片刻说道：“荣慧掌门，冒昧问下，十六年前你们寺庙发生过一次大火灾……”
“那时候我刚来这庙宇，出事之前我被派去了其他寺庙交流接下来的庙会情况，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发现火灾，把掌门和师兄们救出来。”荣慧打断了沈睿的话，“如果你们想要问当年的事情，很遗憾，我帮不上忙。”
“你意思是，十六年前你就是酆都大帝庙的一员？”坐在旁边的周元忽然出口发问。
荣慧看向他，他阅人无数，知道周元那双眼能洞察很多人发现不到的细节，那种眼神，看似平静不起波纹，实际上内里却是波涛汹涌，异常可怕。
“是。”荣慧应道。
周元：“十六年前，那场大火发生之前，你大约什么时候被派去了其他寺庙，什么寺庙？有没有人能够证明？当年你派去和其他寺庙交流之前，你们酆都大帝庙有没有香客入住？”
荣慧不再是从前的小道长，他现在管理着这偌大的酆都大帝庙，自己香火庇佑下的道长们就没人这样和他说过话。不过荣慧也不恼怒，多年的修为让他懂得把持自己的情绪。
他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感觉得到了舒缓，他缓缓道：“在大火前两天我才被掌门派了出去，去的寺庙是位于青州的流芳寺。那寺庙有些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掌门和我们当时的掌门关系挺好，就不知如今还是否在。”
叫流芳的寺庙很多，但青州市只有周元那处寺庙是叫流芳寺。听到荣慧话时，不仅周元拧起了眉头，联通沈睿也觉得惊诧，他反问：“流芳寺？青州的流芳寺？当时的寺庙的管理人是谁？”
荣慧毫不犹豫地回应：“一个叫做周禹的庙祝。”
周元面无表情地坐着没反应。
荣慧没察觉到周元他们的异常反应，顿了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接着往下说：“当时我出发前两三天，有两个香客前来入住，听说是觉得自己倒霉还是沾染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想要在我们酆都大帝庙里洗涤一下。”
周元：“你还记得来的香客是男还是女？记得名字吗？”
“记得，一男一女。而且这两人也因那场大火给烧死了，哎，命啊，命啊。”荣慧叹了口气。
“两名香客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周元询问。
“女香客叫做白云，听说是当地一家制衣工厂的女老板。男香客我是看报纸知道的，当时他来的时候我没出去了，是我们掌门亲自给他登记和祈福的，我当时只听我掌门叫他谢施主。”
沈睿把白云的独照给拿了出来，移动到荣慧面前，他说：“你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人，你见过吗？”
荣慧将照片给接过去，疑惑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就如被雷击了一下，猛的抬起头看着沈睿他们，有些不可思议：“白云？”
照片上的是中年白云，年纪一长，容颜变了一些，但大致的模样还是打眼一看就能辨出来。白云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恬静感觉，叫人一见，就极容易记住。
荣慧年轻时候见过，记忆犹深。他颇为激动地询问沈睿：“这照片上的人是白云？”
可话音刚落又急忙自我否认，因为白云在十六年前就被大火给烧死了。他又犹豫了下，“警官，照片上的人很像当年的女香客白云，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为何如此之像？
沈睿觉得荣慧没说谎，他看到照片那刻眼里都是震惊。他说：“照片上的人就是十六年前被纪了死亡记录的白云。”
“这……这怎么回事？”荣慧坐直了身子，颇为震惊。
“我们也想要知道怎么回事。”沈睿避开这个话题，“现在酆都大帝庙里用的签筒是黑身签筒，签文都是用不同的字词来表示？”
还沉浸在那个让人震惊的消息里没走出来的荣慧听到沈睿的新问题，忙摇头，“是有用，不过是我们内部当成了庙文化的遗留存放在大殿内柜里，具体用的签文和其他寺庙用的一样，都是用数字表示。”
“庙里所有道长都知道黑色签文这东西？”
“不是，以前我们每年都会有一天把黑签给拿出来祭拜和祈福。但六年前开始，这庙习俗就没继续了。”荣慧叹了口气的，说道：“在那之后来到寺庙的新人都没听过庙里以前用的签文。”
“六年前为什么忽然停用呢？”周元看着荣慧。
荣慧回视他，缓缓开口：“因为签筒被盗了。”
第143章 酆都大帝六
签筒被盗是寺庙一个难言之耻。
当时报过案，因为寺庙并没有其他损失，只是丢失了一个不值钱的签筒，所以也立案。
荣慧觉得那东西是老掌门给留下来的，自己没妥善保管好，是自己的错。
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偷什么都不偷，就专门盯着那破旧的签筒来偷。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情不光彩，寺庙里被当作信仰传承的宝贝被盗走，只是说道：“这事情是我们寺庙的耻，所以从那一年开始，没了签筒，我们就不能再给签筒祈福了，也就没人再提签筒的事。后来进来的新人也就没人知道这回事了。”
“当年被偷是什么情况？”沈睿也想不明白，偷签文的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荣慧说六年前庙里的年长道长都出门去选新人，留了两个小道长在庙里看着。但庙里很大，两人在寺庙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院忙活，等荣慧他们回来后，荣慧每天都要给那签文上香，打开鬼子一看，签筒不见了，询问了一个遍，找了一通都找不着，这签筒就这样悄无声息不见了。
“对了，我们庙的签文还有一本专门配对的解签的书也跟着下落不明了。”荣慧又叹了口气，他作为酆都大帝庙的掌门，这些东西在大火里没被烧毁，却在他手中不见了，当真是作孽啊。
其实沈睿一直对这个签筒有疑惑，正常的寺庙都不会把签筒给设计成这样，而且签文还用了一些奇怪的文字来表示，他问荣慧：“荣慧掌门，冒昧问下，你们寺庙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签筒和签文，为什么要把签筒给弄成黑色，签文这样设计又是因为什么？”
这问题问的很到位，但荣慧这个算是半路捡回来的掌门位知道的其实并不是很多。很多有关这酆都大帝庙的事，老掌门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就没了，他现如今知道的事情也就只是一星半点。
他说道：“其实如果老掌门在，他应该知道。这签筒好像是从他那一代开始有的。我当年进入庙里的的时候，似乎是刚换的签筒不久。不过这签筒也不是给普通香客用的，我之前无意听老掌门对我们说过，这签筒能送人上天，也能送人下地狱，用的好就的好物件，用不好，就灾难连连。”
“这签筒当年能够在大火中存留下来，是因为老掌门用了一个厚重的铁盒子来装，然后还被锁在了一个用石头打造的石室里，平日里我们就隔天来给这签文上一炷香。”
沈睿看了眼周元，发现他拧起眉头。
沉默片刻，周元问:“道长，这签筒只有一个？”
“……两个。”荣慧说道，他垂着眼皮子：“十六年前我进去的时候，有另个，阴阳一对，雌雄一双，黑色的签筒有两个，我去给这签筒打扫过，发现两个签筒包括签文似乎都一模一样，不明白老掌门是怎么看出来是阴阳双签筒的。不过十六年前那场大火里，不见了一个。”
在荣慧那儿没能再问出其他更多的信息，沈睿他们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