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尾松
牟辉只好将烟盒给收起来，“警官，你们找我什么事？”
“牟导演，不知你有没有见过这孩子和这女人？”沈睿拿出手机将徐佳和刘同的照片递给牟辉看。
牟辉仔细看了照片几眼，摇头：“不记得了，不过今天有很多家长带孩子来看电影。”
沈睿将手机给收回来，“现在都在哪儿呢？”
“都在影厅，等着影片播放吧。”牟辉叹了口气，“今天是最后一场在影院放映这片，票价半价，所以还是吸引了一些观众来看的。不知警官，你说的那一大一小两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睿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周元，没对牟辉明说，只是通知牟辉如果有陌生人靠近他，需要立刻报警，然后让牟辉带着他们去放映厅。因为还没到放映时间，影厅还是有些吵闹。
影院的影厅基本都是黑漆漆一片，想要找人很麻烦。沈睿去找影院经理，将那间放映厅的灯给打开，原本摸黑的影院忽然白昼一片，在里边等待电影播放的观众都惊讶地四处张看。
影厅是一个两百座的大厅，沈睿让周元和影院经理守在门口暂时不让别人出去，就一个个去查看在场观众的模样，可走了一圈后，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并不在这里。
难道想错了？
两人走出影厅，电影厅的走廊墙壁上到处都挂着不同电影的的海报和介绍。走着走着，周元忽然在《超级学院》的电影海报前停下来，盯着海报看。
沈睿发现周元停下来，往回走也去看海报。海报上有这电影的故事大概简纲介绍，沈睿眨眨眼，看向周元，发现周元也看着自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了会儿，沈睿一拍大腿，“电影内容？”
“看情况应该是这样。”周元。
沈睿打了个响指，拍拍周元，“看完影片要花大概两个小时，时间不够，我们直接去找导演。”
牟辉是影片的导演，没有人比他更的熟悉自己的故事。
话音落下，沈睿就迈着大步子，往大堂去。牟辉见沈睿他们走了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本想问他们有没有收货，就被抓住了手臂，沈睿对他说：“导演，你那电影说了什么故事？”
牟辉被这忽然的转变给弄的有些糊涂，不是去找人吗，怎么忽然就和他聊起了电影的内容呢？不过牟辉也没耽误，明白警察这样问必然有他们的道理，更何况牟辉也非常乐意让更多人知道这故事：
“哎，是关于戒网瘾学校的故事。前段时间新闻不是很多播报，很多家长动辄就将稍微爱玩游戏的孩子送进去一种特殊的戒网瘾学校，然后被送进去的人，在学校里遇到非人的的待遇，被点击，被打，没顺从就没饭吃，关紧闭，对这些人像训野狗一样，使劲儿虐吗？这种事太恐怖了，对送进去的人是影响一生的，我故事里的主人公小马从小就在农村被外婆养大，后来城里的父母有点成就了就把他接过去，小马对于新鲜科技很好奇，就玩游戏和玩电脑。小马父母的同事都喜欢和他们攀比孩子的成绩，恰好小马考试成绩不好，他们就归罪于是沉迷游戏了，擅自将他送去学校……”
难得有人主动想要听，牟辉迫不及待想要给沈睿他们把整个故事都解剖出来。
听着这故事，沈睿眉头深皱。这些事他之前在新闻和热搜都看过，基本都是大同小异，送进去后，被送进去的人，就如同坠入地狱，他瞬间明白牟辉为什么给这部电影取名《超级学校》，名副其实啊。
沈睿问:“牟导，你电影里主角有没有出现过一个场景，外婆生病了，我妈回去娘家看她？”
“哎，没，主人公的父母都讲究事业心，农村的外婆生病了，在学校里听到这消息的小马，连夜想要逃出去见外婆才对。”牟辉想到一回事，“可惜被逮住了。唉，你们要不要留下来看一场电影？这……”
说着牟辉左右看了看，明明四周围都没人，但他就显得非常小心翼翼。他压低声音说：“这电影能上映都不容易了，从开拍到现在我就受到过很多阻碍，唉，不容易，不容易啊。这题材触碰了一些人的饭碗，说好听点，今晚最后一天院线，但今晚下来，我是知道这电影不可能上网站的，有人不让，我现在能在院线播，也是动用了自媒体来炒，唉……”
牟辉连连叹气，他话也让周元他们觉得有些惊讶。
周元问他：“我看了你资料，你之前在戛纳获过奖，有大好前途，拍商业片一定很多资本投入，你怎么想不开拍这种题材，你应该知道，这题材挺敏感。”
牟辉掀眸看着周元：“我以为我有点影响力，我来拍能够有点火花，我高看自己了。”
说着牟辉神情黯淡，伸手去掏口袋的烟盒，抽出一根，本想要点上，火机都拿起了，最后还是作罢。目光灼灼地锁着周元和沈睿，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堪堪涌上嘴边又咽回去的话，重新吐出来：
“这是真实故事改编，那间学校就在我们青州市的郊外，最近因为上过热搜，近期被勒令整改。现在那学校就借口要整改修建暂时停业，不过我知道，等房子整好，那学校还会重开，这样的事我见多了。”
“都是掩人耳目。”
牟辉在自顾的遗憾和愤愤不平，沈睿却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想到了一些事情。
刘同的舅舅徐聪说过，刘同被送过去戒网瘾的学校，而他们多次去他家，那孩子都手里拿着手机游戏，不管是真游戏还是假游戏，就是故意营造一种对游戏上瘾的状态。
而牟辉说这故事是改编真实故事，他忍不住插话发问：“牟导，你说这故事改编真实故事，改编谁的真实故事？”
“一个从这种学校里出来的年轻人的写的日记。”说着牟辉拿出手机给沈睿他们进行搜索，打开一个视频网站，牟辉输入搜索框，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视频，标题写着“我被威胁了，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们杀死我的”的短视频，不到五分钟，但播放量已经达到了几百万，评论也很多。
“小马就是他。”牟辉点开视频给沈睿他们看。
虽然觉得距离刘同倒计时的时间不多，但沈睿有一种直觉，这个视频有东西。放了三倍速读，全程听着加速的版本，听到了那年轻人的故事，在故事最后，年轻人拿着一张长长的签名册，对着镜头说：“这是和我一样在那个学校感受过地狱的人，我们联名起来抵抗他。最后如果不是他杀死我们，就是我们逼死他，请拭目以待吧。”
这台词搁在其他场景里，沈睿会觉得中二，但在这种事情上，他是觉得“退无可退的无奈”。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他将暂停的视频放大，倒退到名单册上，对周元说：“阿元，你看。”
名单册一共二十个名字，而刘同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名单和新闻。”
周元眸眼一沉，掏出手机，给许笑歌打电话。
说着话的牟辉看着周元他们的变化，有些茫然。沈睿拍拍他肩膀，说有空会来支持他事业，就好周元疾步走出电影院。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周元沉声说：“许笑歌，你再给我报一次，那个网页里的所有主人公的名字。”
两人上车，沈睿俯身过去，帮周元拉上安全带。
驱动车子，他搜索了下青州市那个“超级学校”的地址，按动gs定位的同时，也给局里的信息部的同僚打电话过去，“小黑，麻烦你帮我查一下风华学院的工作人员，最好给我一个名单。对，尽快。”
今夜无月，大地被一片黑暗给笼罩，黑布隆冬。
郊外一间啤酒厂门外的小道，原本还有一两盏路灯，但随着啤酒厂生意不景气被荒废后，这两盏路灯也在时光里，被风雨给摧残的奄奄一息，偶尔闪一闪，发出堪比萤火虫的微光，虚张声势的唬人。
小道很长很幽深，一路上没其他人家，在上面走过时，都忍不住紧一紧自己的衣领子，脊背发凉。
需要个接近四五百米的小道，才能看到前面有房，那房占地面积很大，高墙矗立，墙顶上围着一圈圈带刺的铁线圈，防止别人攀爬进去，也防止里面的人，有机会安全无恙的爬出来。
大铁门没关严实，在风的侵袭下，发出老轴昏鸦，让人酸掉牙的“吱呀吱呀”声，让人害怕。
一男人缩了缩脖子推开门进，打着手机照明探进里边。
大门之内都有一间房被拆除，挖掘机和打桩机都在大院子里放着歇息，地上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人呢？”
男人不敢进去，就站在门边朝里头喊了声：“我过来了，你们赶紧出来。”
声音在里边回荡，并没有人回。
男人犹豫不决要不要进去，忽然身后的大铁门“哐”一声，发出巨响，就如黑暗里伸出来长手，一把攥住脆弱的小心脏那般，男人被吓了一跳，踉跄了下，腿都发软了。
“娘的，破铁门吓死我了。”
男人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头，打算把砖头塞在门下，防止大铁门再次肆无忌惮的晃动发出声音来吓人。等他做完这些站起来，重新回头去看里边，打眼一看，不远处的那间位于工地旁的小矮房门口，吊着一个穿着白衣的人，那人正在半空中荡着双脚，朝他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
第132章 打生桩二十一
啤酒厂门前小道的路灯，闪啊闪啊，忽然“啪”一声，熄灭了。
整条幽深的小道瞬间被黑暗挟裹起来，侧头去看旁边的啤酒厂厂房，只觉得楼上那一排排的玻璃窗内，站满了东西，那些东西睁着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见你抬头，对你咧出血盆大嘴，一笑。
沈睿将车开进小道时，周元顺便打量了这四周围的环境。
小道左侧是啤酒厂。右侧是小山的一个小山脚，野草丛生，旁边还竖起了几块墓碑和装骨的骨灰塔。胆子小点，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任何动静都容易把他们给吓得头皮发麻。
风华学院把学院地址选在这条路的尽头，也就是山脚之下，四周廖无人烟的地方，不知是对于房子地价的考虑，还是对于学生逃不出的手掌心的思量。
车子在风华学院门口停下，沈睿下车，并没把车灯给熄灭，而是将车灯对准铁门，用来照明。这地方实在太黑了，也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只要他们走路，周围都会有回声。
“阿元，小心点。”沈睿从车后座掏出了一根电击棍，塞到周元手上，“这里那么黑，为了以防万一有什么动静，你拿着防身用。”
周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电击棍，默默的手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憋不住开口了：“你是觉得我很弱，需要用一根棍来涨涨自信吗？”
来的匆忙，沈睿他们并没有配枪过来，他蹲地上捡起两块搬砖，虽然看起来有些憨批，但左手右手各一块板砖，坏人过来就左右开弓一块怼脸一块怼头，完美送他们去医院。
刚拿起板砖，就听到周元的话，沈睿愣了下，反应过来差点要憋不住笑了。他挑挑眉，“你这是觉得我在怀疑你能力吗？要不然我用电击棒，你用板砖，能不能让你的自信更饱满？”
周元默默地看了下他手里的砖头，还是攥紧了电击棒，压低声音说：“我就提提意见，下次可以弄点比较威风的装备。走吧，我们进去探探。”
沈睿被他的话给逗乐了，绷紧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些。他将手机给调成了静音振动模式，就大步走在周元面前，小声说：“你跟我后面，我打头阵。”
风华学院此时的大铁门并没被锁上，露出半个身子大的缝隙，随风轻摆。
沈睿上前推开门，引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到处都是被挖掘的坑坑洞洞，看到那些要做大地桩的坑，沈睿忍不住拧起眉头对周元说：“阿元，你看。”
打生桩经过发展后，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场地和方式限制了，遇上不讲究的人，就是直接把人给埋墙里去那么简单，讲究点还是会根据老古法来走一遍，填地桩坑。
不过这地方，目前来看，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刚挖开的地，房梁柱坑，都是实行打生桩的好地点，周元打量了这地方，右侧的一大片空地都被挖掘机给挖的坑坑洼洼，而左侧还有一片房子，十间三层，高高矗立，打眼一看，就像黑烟囱，黑不见底。
就在这时，周元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立刻打开看，是许笑歌给他发的图。
许笑歌打开电话，周元带上入耳式蓝牙耳机，听到他说：“周队，我和魏茸姐一起查了新闻里的死者资料，名单发给你了。对了，我们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被送进去过戒网瘾学校。这些人并不是全部都是和电脑有关被送进去，还有几个是因为想要出去创业，家里人觉得他们着魔被传销洗脑，也强迫送进去，都不是同一批次的，有些人是三四年前，有些是这一两年里。”
手机不停地传来许笑歌传过来的图。
“对了，我们还联系了几个名单上的家属，有些不愿意回应。不过有两个家长都说，在他们做出那么极端行为之前，之前在家里也会经常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自残行为，带去看过医生，但没效果……”
周元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是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他点开图片放大，许笑歌给自己发送的名单恰好就是牟辉点开的那个视频里的名单。他数了数，一共有十八个，但是那个自杀网站的新闻里的各种死亡事件里的死亡人数只有十五个，除掉刘同，还有两个人并没有在死亡名单里。
“电脑还会自动弹出新的信息吗？”周元询问。
许笑歌：“没，之前那条之后电脑暂时没动静，我和魏茸姐会盯着的。”
挂上电话，周元把手机给了沈睿看。沈睿大致扫了一遍，就明白什么事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从做出那一片楼里传来一声清晰可听的笑声。
嘻嘻。
是一声轻快而明亮的小孩子笑声，就如午夜的铃铛，在这荒楼里，吵起了黑夜的恐怖。
沈睿立即将手机递给周元，将板砖从地上捡起，对周元打了一个手势，压低声音说：“跟着我。”
举着两块板砖，沈睿大步往那栋楼走去。那栋楼建的有点像井字楼，环形的。连排都是一个个房间 ，而且更奇葩的是，一栋楼里设置了四个出入口，东西南北各自一个。
回字形的房子设计是前后两边都是三间房，左右两侧是两间房，夹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回形的楼。从正面进入，沈睿他们在一楼里逐个房间去搜索，可每当他们进入一个房间，脸色就白了一分。
一楼的十个房间里，除了两个房间是被设计成办公室外，其他房间都被做成了单人进入的铁笼子紧闭间，一个房间里被设计了十个铁笼……
他之前看过一些报道，如果做的不称老师的心，挨打关禁闭都是很普遍的事。一天不行，两天，让你不能吃，让你憋着尿，让你最后受不了如同丧家犬，哭着喊着跪着，满裤裆都是污秽物的求饶。
说实话，看到这铁笼的那一刻，沈睿觉得自己的心是抖了下，一楼就如此让人受不住，接下来的两楼，又会是什么？
只觉得喉头发紧，沈睿抿抿嘴，哑着喉咙对周元说：“上二楼。”
二楼应该是住宿的地方，一间房子塞进去了十多张床，每个人睡觉的位置，估计翻个身都会提到隔壁的人，这种空间根本就是让人睡的像个死人，要么打挺要么别睡。
走了一圈，沈睿他们来到了二楼最后一个房间，那房间很简陋，摆放着几张医院里的那种急救床，插头到处都是，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写着“电疗室”。
站在门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睿觉得自己能闻到久久散不去的电击皮肉，那种烧焦的味道。
沈睿深吸口气，尝试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别多想。”周元拍拍他肩膀，“去楼上吧。”
一共三层楼，一二楼没动静，但周元认为，刘同他们把他们引过来，就是想要让他们看看这些东西。而且如他们所愿，看了却是心里不太好受。
往三楼的楼梯有些长，但越靠近，沈睿他们的心就不由得悬起来。
“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