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 第4章

作者:追鹿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每当他感到空虚和迷茫的时候,乌斯帝国的君上总会褒奖他——

  你做得很好,好极了,就应该这样屠戮这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你是新帝国的功臣。

  只是真的如此吗?

  他想寻个人问问,但那些人不是怕他便是畏他,根本不会与他讲话。

  所以他格外思念江懿,又将这份扭曲的想念凿刻入骨髓,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深夜细细密密地痛着。

  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在老师的胸腹间,听老师讲那些晦涩拗口的之乎者也,解答自己的所有疑问。

  无数个惊悸的日日夜夜诉说着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他需要江懿在身边,一直在身边。

  想到这儿,裴向云似是终于醍醐灌顶,伸手攥住江懿的腕:“师父,随我回去吧。”

  “为何?”江懿问,“在这里死和回去死,有区别吗?”

  裴向云喉头一哽,连连摇头:“我不会杀你的,我怎么会……”

  我怎么会伤你?我怎么舍得伤你?

  但不知为何,心脏又刺痛起来,让他生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只垂眸看向自己攥着的手腕。

  老师的手向来如此好看,可以拿笔著诗书,也可挥剑动乾坤。

  江懿被他这么攥着,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想反抗,轻声道:“我跟你回去了,这孩子呢?”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裴向云像个赌气的小孩,“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懿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他曾自以为卓有成效的教导如今在这飘摇江山中粉身碎骨,明明白白地嘲笑着他之前的心血——无论是对大燕,还是裴向云,全都不值一提。

  裴向云依旧流着乌斯的血脉,依旧是那头根本养不熟的狼崽子。

  也许他真的错了,江懿想,本就不该奢求驯服一头满是野性的狼,当年就理应放任他死在陇西的风雪中。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腕上的手又多了几分力气。

  “师父,随我回去吧……”裴向云说,“弟子的兄长是现在的乌斯国君,定然不会让你受苦。”

  江懿偏过头:“裴将军,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好笑吗?”

  裴向云怔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亡国之臣,居然还妄图靠敌人的庇护而活?”江懿轻声道,“我是大燕的罪人,怎么有脸活下去?”

  裴向云有些不安地摩挲着他的皮肤,察觉出一丝惊人的冷意,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让江懿穿着一身湿衣服站在冷风中许久,声音更为急切:“师父你跟我走吧,不然你们能逃到哪去?”

  江懿伸手抚过太子的头发:“逃到一个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去。”

  太子懵懂地抬起哭红的双眼。

  裴向云顺着江懿的目光看去,似乎终于恍然。

  他的老师很在乎太子。

  若是拿捏了太子的性命,老师是不是也会妥协?

  他当即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若师父执意不走,那我便只能依着律法将他处置于此。”

  可哪想到江懿却轻嗤一声:“你能杀他,我便不能自杀吗?”

  裴向云原本泛起喜悦的心倏地一沉。

  “裴将军,若我想死,你拦得住吗?”

  江懿微微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中满是挑衅。

  而不知为何,听到江懿提及一个「死」字,那原本被压制住的戾气再次撒野起来,让他几乎要失控地将那手腕捏碎。

  凭什么他的老师要为别人而死?

  难道在老师心中,自己居然连一个亡了国的太子还不如吗?

  他赤红着眼看向江懿,试图在那张古井不波的面庞上看出几分破绽,却一无所获。

  “那你要如何才跟我走?”裴向云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江懿垂下眼:“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这四个字如同一块石头,轻飘飘地落在他心头,却实打实地砸出一片皲裂的细纹。

  裴向云沉默半晌,有些艰难地开口:“您说的……可当真?”

  纵然江懿对太子的关注浸得他心口发凉,妒火烈烈而起,让他烦躁得恨不能立刻手刃了那碍事的小孩。

  明明师父的偏爱和关心只应该给他一人才对。

  但他忍住了。

  “师父,若我放他们走,你真的会跟我回去吗?”

  江懿微微阖眼,近乎痛苦道:“真的。”

  作者有话说:

  现在狗子这么嚣张以后有他好过的

第4章

  江懿话音刚落,便被人狠狠地箍进了怀中。

  裴向云似乎生怕他跑了,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揉进怀里化作身体的一部分。

  江懿最后看了眼小太子,狠下心别过脸去。

  若大燕最后一丝血脉尚得留存,死后自己去了地府,身上背负的罪孽会轻上些许吗?

  裴向云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把人抱上马,自己则坐在他身后。

  成熟男人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让江懿眉头微蹙,看向攥在缰绳上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徒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先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了。

  而与他相比,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身形确乎显得娇小了不少,居然能被人严严实实地这样抱在怀里。

  裴向云不知他在想什么,低下头,唇擦过他的耳垂:“师父,我终于能带你回去了。”

  江懿不说话,阖眼靠在他怀中。

  似乎被老师这样温顺的态度鼓励了,裴向云继续道:“都城与先前变化不大,师父也不会觉得陌生,就像回家一样。”

  江懿倏地睁眼,冷声道:“变化不大?你管死了一城的人叫变化不大?”

  裴向云挑眉:“死的都是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

  江懿险些又是一口血咳出来。

  他胸口发闷,被气得眼前直发黑,颤声道:“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可是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裴向云一贯不喜欢学那些书上的礼义廉耻,此刻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学那些又没什么用,也不能领兵打仗。”

  “呃……”江懿实在忍不住喉间的甜痒,闷咳几声,胸腔内的嗡鸣声听得人难受。

  裴向云连忙将他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师父,身体可还受得住?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家。”

  “我没有家了!”

  江懿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裴向云,我没有家了,你懂不懂?”

  “为何没有家了?”裴向云反问,“老师与我搬进新都城中住着,这不就是家吗?”

  江懿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他自诩是个忠臣,无论再如何被奸佞弹劾,依旧期待着能靠自己的能力将大燕变得更好。但无论他再如何忠心能干,也改变不了教出一个叛徒的事实。

  或者说,他根本忽略了是否成功地将裴向云教成一个忠君报国的人。

  他有些疲惫地叹息一声,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让人厌烦的话题。

  裴向云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害怕,踟蹰半晌后道:“师父,你随我回去就好了,弟子……没别的奢求。”

  “你为何非要我与你回去?”江懿道,“杀了我回去领赏不是更好?还放走了前朝太子,若是让新君主知道,怕是会罚你。”

  “我需要你。”

  裴向云单手攥着缰绳,空出来的那只手将他向怀中搂了搂,下巴搁在他肩窝里,似乎十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师父,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

  “你不是自己学得挺好么?”江懿垂眸,“杀人放火屠城,哪样是我教你的?我没教你,你不也做得很好吗?”

  他这话中的嘲讽意味太强,钉子一样扎进裴向云耳中。

  裴向云呼吸一窒,不动声色地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说啊,怎么不说了?”江懿力气没他大,索性也不挣扎,只动着唇嘲讽,“杀人的时候说着诛灭中原狗,现在怎么搂着中原狗不放……唔!”

  那只原本老老实实横在他腰间的手忽地向下一扣,攥住了江懿的手腕,捏得他手骨生疼,像是下一刻便要碎裂一样。

  “混账……”江懿痛得蹙了下眉,骂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向云似乎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将手松开,轻轻地按压着方才攥疼他的地方:“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江懿道,“把手松开。”

  裴向云装着听不见,一心一意地策马跨过一处断壁。

  江懿不想看昔日繁华都城的破败与满地血腥,又闭上眼:“你真让我恶心。”

  裴向云垂下眼,无所谓地看着马蹄碾过一块又一块的残肢:“师父为何觉得我恶心?”

  “你有病吧裴向云?”江懿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刺激得反胃,“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装傻充楞是不是很有意思?”

  裴向云一言不发地遮住了他的脸。

  他不知为何突然被老师讨厌,也不知为何现在老师说他恶心,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不过是他效忠乌斯,江懿效忠大燕罢了。现在大燕亡了,江懿又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一个事情不放?

  江懿的眼睫扫过他的手心,轻而痒,似乎隔着血肉直接扫在他心上,让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低声道:“马上到家了,别怕。”

  江懿闷咳几声,忽然声音含糊道:“我就不该和你回来。”

  “但师父若不和我回来,我便只好将太子杀了……”裴向云语气如常,似乎杀人对他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师父想逃走也可以,无论那太子躲在哪个地方我都会去取他性命。若师父想不开自杀,我也会如此去取太子的命,这样师父可放心了?”